契子

 


 


  浙江 括蒼山
  一行夜行人以惊人的极高速,在高低起伏的林徑間竄行——
  “頭儿,我斷后,你帶著兄弟大伙儿快走!”一名滿臉絡腮胡大漢在眾人間低吼。
  另一名手持鐵扇的白臉漢子道:“廢話少說,要走大家一起走。”
  絡腮胡漢子呸一聲。“窮書呆你放狗屁!我問頭儿又不是問你。”
  被叫窮書呆的白臉漢子悶哼一聲,別過頭去。
  魯大又說:“頭儿,我魯大就等您一句話,您說怎么著!”
  眾人間一名身形挺拔,面目剛毅俊朗的男子面色一凝,跟著斷然道:“魯大,兄弟們記著你的大恩!”
  魯大頓時豪气干云。“我去了,頭儿,眾兄弟們保重,咱十八年后再見!”
  眾人霎時面色凝重,都沉默不語,魯大已掉轉頭往反方向奔离。
  大伙儿皆知,他此一去大抵是永別了!可是因為魯大的犧牲,眾人才不至遭到全軍覆沒的命運!
  此次罹難肇因于四娘身上的反清名冊被奪,北京一早調來大批大內高手,出其不意的圍剿,義軍反應不及,因此潰敗,元气大傷!
  魯大走后,眾人腳程不知不覺間慢了下來,七尺大漢個個面色帶悲。
  那年輕頭儿洪聲道:“大伙儿精神點!莫辜負魯大的好意!”
  眾人驀的惊醒,這才打起精神,提一口气,又拔足狂奔。
  不知又過去多時,天地漸漸變色,日頭在前方隱現,黑夜已過,白日來臨……

第一章



  和碩怡親王府
  額娘,您別難過了,方才邵王爺來過,不時才說貞儿的病漸有起色了嗎?
  貞儀格格比著手勢,安慰哭個不止的怡王妃。
  貞儀自從兩年多前因為窺見蘭欣被害,叫賊人推下樓梯滅口,傷了腦子,不知為何竟然不會說話,一直到今日并未复原。
  王妃抓住貞儀的手,惱道:“別再比了!邵王爺說了,你這病一大半是心病!也不知你這孩子是怎么著,就是不肯說話,要不早些時,我已經可以听見你叫我額娘了!”說著悲從中來,又是大哭一場。
  貞儀瞧著如此,黯然垂下臉,靜靜坐在床沿。
  不是她不想說話,而是她當真不會說!
  如果說出口的所謂“話”,只是几個咿咿呀呀的聲音,不成句子的,比初學說話的孩童還不如,反倒要更惹額娘傷心!她不如不開口,當個真正的啞巴!
  沒想到,多年前的一場意外,竟然讓她失去說話的能力,也讓她成為人人背地里嘲笑的啞巴格格!
  “你這孩子要教額娘拿你怎么好!”王妃看著出落得清純柔美,楚楚動人的女儿,不由得重重歎口气。“眼看著同皇貝勒的喜事近了,你卻還是這付模樣,教額娘怎生向老太后交待!”
  貞儀清麗的眸子一黯,猶豫了下,終于寫道:不如額娘進宮去稟明太后,就說貞儀的病短期內大抵不得痊愈,請皇太后撤回成命,另行為皇貝勒爺抉擇婚配對象——
  “傻孩子!”王妃打斷她。“要是皇太后當真撤銷婚事,你的病又遲遲不好,那你的終身豈不是被耽誤了!?”
  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你這傻孩子盡是替別人著想,可想過你自己沒有?”王妃面帶憂色。“這事儿不用你管,到了這地步也怪不得為娘的自私了!”
  見貞儀低著頭,王妃又歎口气。“你心底別怪額娘把話說重了,事實你的情形就是這樣。”接著好言道:“額娘是私心偏袒不錯,可也是為著你著想,你也不能一輩子不嫁人的是不?現下有這么好的一門親事,不知是多少人求不來的福气!再者邵王爺也說了,只要你肯開口說話,這病遲早是要好的,這樣咱們也不算不能交待了!”
  貞儀抬頭盯視著她額娘,美麗的眼底有絲難言的憂郁。
  王妃口气放軟,溫言勸道:“好了,總之大婚一事在即,又是皇太后主婚,這事是万万不會變更的了!往后你只要安心等著嫁入宮即可,其他的事就不必想太多了!”
  貞儀又垂下頭來,兩眼瞪著床頭上的繡花枕發怔。
  王妃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只覺得問了也無用,便歎了口气,离開貞儀的閨房。
  實則貞儀想的是她額娘沒想到的問題。
  或者說,是額娘太樂觀了!也或者是她不愿面對現實——宮里妃嬪間的爾虞我詐,當真适合她的性子嗎?何況她身有殘疾,卻占著正室的位置,那些人又要怎么糟踏她?她自小看多了王府里女眷們爭寵的嘴臉,更遑論是在皇宮內。這种事只會更加劇!再者現下她雖然是正室,可一旦皇貝勒得勢,順利登上龍位,他怎么能冊立個啞巴當皇后?!屆時勢必另立側室,卻叫她情何以堪?!
  這一切种种都是問題,貞儀能体會她額娘的心情,可額娘是想岔了!在他人眼中求之不得的姻緣至于她卻是最沉重的負累……
  “格格,也深了,您快上床就寢吧!”使女上前來扶起她。
  貞議回過神,看窗外月已中天。她拿起紙筆寫道:翠儿呢?
  翠儿是貞儀的貼身女婢。
  貞儀身上隨時帶著紙筆,自從她出事后,只有額娘,嫂子蘭欣和服侍她的翠儿看得懂她比划的手勢,至于其他人,只得假紙筆和他們溝通。
  況且出事后她心底漸漸有一層自卑,除了較親近的親人外,她難得与外人接触,因此也日益仰賴貼身的婢女。
  “翠儿姐姐讓福晉召去,囑咐我先來伺候格格更衣。”
  貞儀看著她,覺得這名小侍女長的清秀純雅,難得的是身上有一股沉靜的气質,怎么瞧也不像是個女婢,于是問她:我沒見過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侍女福了一福。“小婢名喚蓮儿,是新近才來王府的婢女。”
  貞儀見她說話斯文,進一步問:你識得字?
  蓮儿答:“小婢讀過几天書,識得几個字。”
  貞儀點點頭。怎么會進王府來的?是賣身還是簽年契?
  “回格格的話,小婢是賣身。”
  貞儀再問:家里有困難嗎?
  蓮儿不語,低下頭。
  貞儀待要再問,翠儿走了進來:“咦,格格,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睡?”
  蓮儿便請個安退了出去。
  貞儀問翠儿。蓮儿是我房里的?
  翠儿搖頭。“近日府里忙著格格大婚的事,管事大人從外頭買了几個奴婢進府來幫手,蓮儿便是這么進來的,不過這几個新買的人并沒有被分到各房去,每日只是听候差遣,見哪一處缺人,便到哪一處干活儿去。”
  貞儀點點頭。那么你去同符總管說,我要留下蓮儿。
  “是,格格。”
  貞儀這么一說,翠儿便明白意思了。
  稍候翠儿服侍貞儀睡下,一宿無話。
   
         ★        ★        ★
   
  “我不干,我不干!皇阿瑪做什么要我嫁給那個臭書呆!”
  皇十四格格哇哇大叫,眉頭皺得像結麻花。
  和碩怡親王府,貞儀格格的閨房里正召開淑女大會,蘭欣,貞儀,悅宁,小倩面面相覷,小倩立時三刻噗嗤一聲笑出來。“人家可是新科狀元!听說無論人品,學時,机智,反應皆是上上之選,難得的是他考的是文秀才,武功卻頂好,皇阿瑪就是怕留不住他才下旨賜婚,人家才不是什么臭書呆哩!”
  小十四發倔。“我不管!只要是肯死書的蛀書虫,統統是臭書呆!”
  哼哼,那臭書呆根本就是她的對頭,生來專門克她的!她就是不爽他!就是瞧他老大不順眼!怎么樣?!
  蘭欣搖頭,听了這渾話,好气又好笑。“你自個儿不讀書,就說人家讀的是死書,都是臭書呆了?”
  誰知手上抱著大白兔的悅宁卻來插話。“依我看,大概也是個臭書呆!”
  她和小四是一卦的,全是富貴草包。
  小十四見有人幫她,得意洋洋。“瞧吧,悅宁也這么說!嫁個臭書呆可不悶死我了!”
  大家伙儿齊聲哀歎。
  不是因為她言語夸張,而是那副囂張樣——她們是替未來的駙馬爺哀悼!
  只有貞儀微笑不語,她是被蘭欣哄來作陪客的,她明白嫂子怕她寂寞,把女眷帶到她房里來,希望她与人多多接触的一片心意,因此不忍拒絕,但是不會開口的她從頭到尾卻只能緘默以對,微笑示人,心底卻是另一層心酸……
  小十四見她不取笑自己,便挺諂媚的蹭到人家身邊去宣告。“就貞儀姐姐了解我!你們全都嫁了人,知道男人好處,就不向著自個儿姊妹了!”
  在這里,也只有貞儀同小十四是待嫁閨女。
  “听听,這像什么話!還是個皇格格!”小倩快昏倒狀。
  她出身市井,說話都比小十四有格調一點。
  貞儀搖頭笑,在紙上寫下:她還是個孩子。
  小倩嗤笑一聲。“對,童言無忌,小狗放屁!”
  “珍姐姐!”小十四不依,撅著嘴怪叫。
  珍格格即是小倩,与小十四同胞,她自小与皇帝親爹失散,直到年余前才被認回。
  小十四嘟起嘴,老大不高興。“算啦算啦!叫你們來是給我出主意的,誰知你們個個取笑人!全都坏死了!我不如去求聿哥哥,要老奶奶替我做主!”
  “這倒是,”悅宁小臉埋在白兔毛里,嘻嘻笑。“皇太后娘娘疼他,找他肯定有轍!不過你找他不如找水淨,你求他他可不一定幫你,讓水淨開口,他就不得不幫了!”
  “噫,說得對!聿哥哥那人,我去求他,他肯定也要先耍我一番!”
  這回眾姐妹倒是沒話說,誰不知德聿“惡名”在外,連小十四這頑皮精都懼他三分!求他?做夢倒快些!
  小十四眉開眼笑。“這回我有救了!”
  她眼珠一轉,瞄到貞儀,心底一動。“不如貞儀姐姐同我一塊儿去吧!”
  貞儀睜大眼,臉泛紅云,怯怯地問:“我去能幫你做什么?”
  她沒想到小十四會青睞她。
  小十四鬼靈精怪。“幫我壯膽呀!”說完拉了貞儀就走。“昨儿個我听皇阿瑪說,聿哥哥今日會上老奶奶那儿去!咱們先去找了水淨,再一并上宮离去找他!”
  可是……
  “別可是啦!”
  她硬拖著貞儀走人,一陣風似的去匆匆。
  “你們猜她這是在做什么?”悅宁眨巴著眼,盯著房門皺起眉問。
  “誰知道,”蘭欣笑著搖頭。“那丫頭心眼比誰都多一竅,大概只有德聿貝勒才制得了她!”
  “蘭欣姐說得對!”小倩拍手笑。“我方才瞧小丫頭眼珠子骨碌碌轉,就知道她肯定動起歪腦筋了!”
  悅宁狐疑地瞅著小倩問:“她要動歪腦筋,你做什么這么高興?”
  兩人眉開眼笑,樂得什么似的,仿佛已經親眼瞧見好戲般。
  蘭欣看到兩人如此天真,只能在一旁搖頭,心底希望小十四的歪腦筋,別當真動到貞儀頭上去,要真如此,依貞儀那性子,吃了虧肯定也只會悶在心底!
  倒不是怕小十四會有坏心眼,只是那孩子一出生就是金枝玉葉,自小人人捧在掌心呵護,兼以年紀又小,就怕她鬧得沒分寸!她自個儿是皇格格不打緊,貞儀同她不一樣,可不能鬧著玩的。
  邊想著,她向小倩道:“小倩,不如你帶咱們進宮,一塊儿瞧瞧小丫頭賣弄什么玄虛?”
  “好啊,好啊!”
  小倩果然上當,立即帶了悅宁和蘭欣,興沖沖的往宮里去……
   
         ★        ★        ★
   
  蘭欣三人一到太后的寢宮,沒看見水淨同德聿,卻听見小十四道:“老奶奶,我要跟貞儀姐姐同一日出嫁!”
  貞儀早已由太后主婚,賜婚德烈皇貝勒,卻因為她從樓上跌下,傷了腦子意外失語,婚事這才延迨至今。
  老太后瞧著小十四,挑眉問:“這又是為什么?”
  小十四拉著貞儀的手。“因為我同貞儀姐姐投緣,咱們倆情比姐妹深,所以一早說好了,要同時同地一塊儿出閣。”
  蘭欣三人面面相覷,几時這鬼丫頭又同貞儀“情比姐妹深”了?
  蘭欣瞧貞儀只管微笑不語,便知道這小丫頭定是說服了她來哄老太后。
  只是這丫頭要同貞儀一塊儿出閣有何用意?
  老太后听了小十四的話,撫掌呵呵笑。“好好好,難得你們倆感情好,我就一塊儿替你們辦喜事,來個雙喜臨門!”
  小十四連忙附和。“是啊是啊!都說雙喜臨門兆頭好!老奶奶想的周到,要是我小十四,想破頭也想不出這么個雙喜名堂哩!”
  眾姊妹搖頭暗笑,這小妮子嘴巴這么甜,更肯定是有賊心眼!瞧她那對眼珠子骨碌轉,就知道又要不安分了。
  “我說貞丫頭啊,你過來。”老太后道。
  貞儀應聲,低著頭走上前去。
  老太后看著貞儀柔美清麗的臉蛋,歎了口气,似有惋惜,之后慈愛的牽住她的手,輕輕拍著。
  “我听你額娘說,你那說不出話的毛病,近日有些起色了?”
  貞儀請了安,臉上怯怯的微笑,拿出紙筆寫道:近日邵王爺替貞儀看診,貞儀的病稍有起色,已經能發出一點聲音了。
  這已是最含蓄的回答,即不違背額娘的心意,也已道出實情。
  老太后點頭。“這么說,要讓你能開口說話,還得要等一段時候了?”
  貞儀溫馴地點頭,是。
  她心底卻想,只怕她這輩子再要開口說話,是不大可能了!之后,不免黯然的垂下頭去。
  老太后突然罵道:“那賊人忒般大膽!敢加害蘭丫頭同你,好在蘭丫頭肚里的孩儿沒怎么著,否則真該千刀万刮!”說完又同蘭欣道:“下回進供給的帶小采矜一道,我同那小丫頭越瞧越合眼!”
  蘭欣陪笑。“是,也該帶采矜進宮了,那孩子才會說話,便唔唔呀呀的念這老祖宗呢!”
  小十四也逗老太后開心。“呵,那小賊丫頭哪里知道老奶奶的好處!就說咱們這一近身,只要稍稍沾點老奶奶的喜气,就要添福添壽的,那小人儿怎曉得這個好處!她念著老奶奶,還不就是想討糖吃!”
  “我瞧你才是個小賊丫頭!”老太后听了心情大好,笑啐她。“打小不知是誰日日來我這儿討果子吃,你好意思哩!”
  眾人哈哈笑,小十四也不在乎,做個鬼臉。
  哄撮了老太后開心,應承了同日出閣一事,稍后大家各自回府,蘭欣問貞儀。“小十四那鬼丫頭要跟你同一天出閣是什么用意?”
  貞儀比道: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用意,不過小十四總不會不知道輕重,隨意胡鬧才是。
  蘭欣鎖起秀眉。“但愿如此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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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回房,宣瑾問愛妻。“今天一整日不見你,去了哪里?”
  他擁住她,愛意深濃,不住親吻。
  蘭欣輕輕推開他,臉頰已微微泛紅。“同小十四她們進宮去,小丫頭去求太后,說要跟貞儀同日出閣……”
  宣瑾挑起眉,手上不老實。“跟貞儀同一日出閣?”說話間,大手已攀上愛妻圓潤的胸脯,肆意揉撫。
  蘭欣臊紅了臉,想拉下他的手,他卻是不動分毫,反倒是肆意地探進衣襟內,握了滿掌香軟。
  “咱們好好說話……別這樣啊……”蘭欣不知所措。
  “誰說這樣便不能好好說話?”他耍無賴,進一步扯下她的衣裳,露出一身雪白柔膩的肌膚。
  他眸光一濁,低頭吮吻那一身誘人的白皙。
  成親已一年多,他仍如初識當初一般為她動心!只恨當時他摸不清自己的心意,讓心愛的女人無端為他受盡折磨……
  “小丫頭無緣無故求這個……就怕她孩子心性重,又要胡鬧。”蘭欣抵擋不住只得說話好支開他的注意力。
  “是有可能!”宣瑾撇撇嘴笑,繼續被打斷的動作,似乎不把她的顧慮放在心上。
  蘭欣續道:“讓我更擔心的是珍异,自從出事后,她明顯的逆來順受,完全失了自信!”見宣瑾沒反應,她輕輕掙開他。“你不擔心小十四那丫頭她——”
  “你擔心我就夠了,小傻瓜!”他翻倒她,將她壓在床上,動彈不得。
  “可是……”
  “放心,一切會安排好!”
  蘭欣睜大眼。“安排什么?”
  宣瑾低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隨即低頭吻住她微張的小嘴,制止她接踵而來的問題。
  至于宣瑾的所謂安排究竟是什么,在接下來的夜里,似乎是無關緊要的問題了。

第二章



  和碩怡親王府內張燈結彩——
  要知道,嫁出一位格格已是一件大事,要是再來一位皇格格一并在親王府內出閣,那么這樁非但是大事,更是至要緊,疏忽不得的正事了!
  貞儀的閨房內,兩位格格正由侍女打扮著,預備在吉時出閣。
  “這回可好了,老奶奶沒誑我,我果真同貞儀姐姐一塊儿出閣了!”小十四眉飛色舞地道。
  貞儀轉頭對小十四微微笑,她掩藏的很好,沒教半個人看出她眼底眉梢的憂愁。
  貞儀在紙上寫道:別忘了,你之所以在怡王府出閣,是大阿哥為了你的安全,才向皇上保奏的,你可別當著好玩,該認真些的。
  “我是很認真啊!”小十四嘻嘻笑。“不過宣瑾哥哥不是早布置好了?我就不信那些叛党忒的大膽”敢到王府里來劫人!”
  兩年多前宣瑾奉皇上之命,至江南誅滅叛党,但因為接應者的疏忽,有一小撮余孽未曾剿清,至今兩年多又有日漸做大之勢。年前佑棠貝勒又曾經南下圍剿一次,抓拿了多數叛党,但仍未能剿清。
  日前有線報顯示,此次皇格格出閣一事已外泄,叛党之人极可能傾巢而出,綁架圣上的愛女,以為要挾,企圖換回被俘的党人,因此才讓小十四在親王府出閣,行事低調,以避人耳目,此次圣上原不同意,但為了小十四的安全,才迫不得已勉強答應。
  貞儀見小十四大剌剌的,半點不放在心上,搖了搖頭,也無可奈何。
  小十四眼珠子一轉,嫣然一笑道。“貞儀姐姐,你說咱們倆新娘子的扮相一模一樣,外頭的人能不能人的?”
  貞儀淡淡笑。紅巾一蓋,我想是很難認得的了。
  小十四笑開眼,忽而歪著頭問貞儀。“貞儀姐姐,你今日要出閣了,嫁給我十一阿哥你不歡喜嗎?”
  貞儀垂下眼,避開小十四的目光,怎么回!我自然是歡喜的。
  “可我見你雖然笑著,卻好似不怎么開心呢!”她想了一忽儿,補上一句。“至少沒我九皇姐嫁人時那么開心!”
  貞儀勉強自個儿笑得開心些,在白紙上寫道:我只是想到要嫁至宮內,因此有些憂慮罷了。
  小十四睜大眼。“你不必怕我十一阿哥的,他雖然不羈了些,放蕩了些,不受拘束了些,可終歸是頂好的,否則我皇阿瑪也不會那么賞識他了!”她以為貞儀同她一樣害怕嫁人。
  貞儀听了這孩子气的話,臉上才真正有了笑意。這么多的“一些些”,難為你還瞧得出他頂好的地方來!
  小十四粉臉一紅。可不是?著實有老王賣瓜的嫌疑。“真的嘛!我十一阿哥是很不錯的!至少待我頂好,不欺負人也不勢利,不似其他阿哥那么討人厭!”
  貞儀歎口气,她曉得宮里為了爭奪皇子之位一事,各個阿哥招兵買馬,各樹党派自立門戶之舉,早已是眾所周知之事,派系間的斗爭早鬧得不可開交,小十四的話不無道理。
  見貞儀歎口气,小十四不知道又想到什么,忽然閉起嘴巴不說話,一雙眼卻滴溜溜的轉,同一旁的婢女使了使眼色。
  那婢女暗暗向主子點了點頭,模樣卻有些哀怨,仿佛是被逼的……
  吉時已到,倆人各自被扶到前廳,等著牽上花轎。
  此次因顧及小十四的安危,儀式一切從簡,只由喜娘牽引,直接把兩頂花轎抬出王府,比一般的民家女還要朴素!待倆人都已安全到達,隔日在公布兩位格格的大婚喜訊,大肆慶祝。
  兩頂花轎自此出府而去,各自奔向未可知的前程……
   
         ★        ★        ★
   
  “格格,咱們這要上花轎了,您小心些走,前頭是轎門了。”翠儿扶著貞儀,細聲叮嚀著。
  貞儀微微點頭,紅巾內兩眼直登登盯著轎檻,僵硬的跨過,登上轎子。
  “好啦,新娘子上轎了,紀事一道,起轎吧!”喜娘吆喝。
  轎子抬出王府,卻不見敲鑼打鼓,一路靜悄悄的,十分低調待明日才是慶賀的時机。
  “格格,咱們的花轎要同皇格格的花轎分道啦!”翠儿在轎邊輕輕喊道。
  貞儀自轎內遞出一張紙。同春儿說一聲,他們這一路去的遠,需好好看顧婧格格。
  春儿是小十四的陪嫁侍女,婧格格即是小十四畫婧。
  翠儿領了字條,邊徑自走到另一頂花轎邊,伸長脖子瞧了半天,卻不見春儿的蹤影!
  “這是怎么回事……春儿人呢?那丫頭跑哪儿去了?”翠儿喃喃道。
  她倒不怕春儿走失,或者是春儿那鬼靈精怪的主子,著她去做什么事也說不定!總之任誰皆知,十四皇格格沒有一刻時間是安分的!
  既找不到春儿,又不好問前頭引路的喜娘,只得回貞儀這邊,卻沒把這事告訴主子,怕貞儀操心。
  兩頂轎子在橋邊分道揚鏢,反向而去,自此各奔前程。
  貞儀只覺得轎子一路搖搖晃晃,她坐在轎里,一顆心也跟著左擺右蕩。
  雖說木已成舟,人都上了花轎,此刻再也反悔不得,可她卻無法教自己不去憂愁!
  她已經不會說話了,再加上自個儿內向的個性……
  想著想著,她漸紅了眼,眼淚不受控制的一顆顆下墜,濕了膝頭一大片紅裙。
  哭著哭著,也許是累了,她眼皮漸漸合攏,在轎子里打起盹來。
  “停轎!”喜娘在外頭吆喝。“在這里休息一下吧,半刻鐘后再上路!”
  抬轎的放下轎子,連同一眾護轎的侍衛,就在樹下喝水乘涼,等体力恢复些再上路。
  這時喜娘走過來告訴翠儿。“過去看看格格,問她要不要喝些水?”
  翠儿走到轎邊問:“格格,咱們在這儿稍事休息,一會儿再上路,您可要喝點清水?”
  翠儿等了半天,沒听見貞儀回應,她心底疑惑,便掀轎帘探望——看見貞儀好好儿的就做在轎內,只是一日折騰下來,大概是累了,就在轎內睡著,這才沒回應她。
  翠儿也不去吵她,微微一笑,輕輕放下轎帘。
  她心想,格格要能睡著也好,一覺醒來也該到宮里了,省得格格一路上胡思亂想,平白憂心。
  半刻鐘過去,喜娘照例吆喝著。“起轎了!”
  眾人打起精神上路,天將黑時,轎子便進了宮門,有一些公公們接手,直接抬到十一皇阿哥的寢宮去。……
   
         ★        ★        ★
   
  “別裝死!快醒過來!”跟著嬌斥聲后,一盤冷水兜頭淋下,惊醒了貞儀——她睜開眼,發現自己置身在一處陌生的雜物間里,手腳被捆縛著綁在地上,光線幽暗,隱現可見數個人影在她眼前晃動,直到一張男性的面孔在昏暗的燈影下突出,輪廓漸漸明顯……
  那是一張极具男人味的男性面孔,強悍的線條,刻畫出剛硬的精神力,俊朗的面貌,意外的柔和了他予人壓迫性的沉重气勢,更特別的是那雙仿佛能穿透人心的漆黑眼眸,讓貞儀覺得似曾相識……她仿佛曾在哪儿見到過這雙眼睛!
  “大師哥,她清醒了!”
  同一說話的女聲,那女子自暗處站了出來,清秀的臉容,窈窕的身段,是個美人。
  “把她帶到燈下!”男人開口,低沉磁性的嗓音,震人肺腑。
  女子走到貞儀身邊,粗魯的把她拽拖到亮處,此時,貞儀看清了女子臉上的惡意!
  但是,為了什么?
  暗處,另一把蒼老的聲音問道:“桓禎,這丫頭就是十四皇格格?”
  男人開口,“若線報不錯,她就是畫婧了!”
  “大師哥,那咱們可以拿她去交換言師叔,林師伯了?”剛才那女子又問。
  貞儀听到此心口一惊,他們把她當作了畫婧!原來他們就是計划擄走小十四的叛逆!
  可為什么他們會綁錯人?
  另一方面貞儀卻暗自慶幸他們綁走的人是自己,而非小十四。否則依小十四的性子,必定掙扎反擊,勢必引起軒然大波!且皇格格被綁,雖不是怡王府內,大阿哥也難辭其咎。
  老者道:“燕儿,先別急,听听你大師哥怎么說!”
  王燕轉向桓禎問:“大師哥,二師哥說咱們的計划就是如此,難道這會儿還有變數嗎?”
  男人幽冷眼神瞪住貞儀,視線一直未离開她身上,直到她感到不自在,渾身燥熱……
  “大半夜過去,卻還未傳出動靜,咱們要換人,得等天亮再說!”桓禎冷靜的說。
  貞儀听出他弦外之音,暗暗佩服他過人的謀略。
  王燕沉不住气。“做什么要等?大可現在就——”
  “燕儿!你大師哥的意思還不明白嗎?”老者蒼渾的聲音插入。“這是要等鬧開了咱們才能更進一步!”
  王燕皺眉頭。“爹,您把事情在說明白些吧!”
  老者慢慢自暗處走出來。枯瘦的深性,老朽的面容,臉上深刻的紋理,一對混濁的眼珠子徐徐轉動,透出駭人的暮气。“現下各處未有動靜,可見畫婧失蹤一事,尚未傳到狗皇帝的耳朵里!這時咱們拿什么去要挾人?再者這時的威脅不足以教敵人錯失陣腳,要先以事實沖擊,待敵陣自亂后再落井下石,如此不費力气的便宜行事才叫謀略,若依你的法子,卻叫做有勇無謀!”
  老人雖形容蒼老,聲音卻雄渾有力,可見內力深厚。
  王燕嘟起嘴,嬌斥一聲。“爹就是瞧不起燕儿!”
  老人跟王燕說話的當儿,桓禎漆黑的眼一直不离貞儀身上。
  他在觀察她!
  他的眼神是灼熱,表情卻是冷酷的,貞儀回望他,卻几乎在同時垂下眼——她本能的羞澀和自卑讓她抵擋不了這樣強勢的眼神。
  他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還無的笑痕。
  傳言畫婧是個頑劣格格,沒想到聞名不如見面,她居然是個這么柔弱的女子!自然,也美得惊人!
  他冷沉的眸光不放松的掠取,一瞬也不瞬的盯緊她,她清麗柔美的容顏,欲語還羞的嫣唇,以及過分纖細的身段……在在如臨風的弱柳,仿佛一拗就斷,那是一种偽裝下的嬌弱。
  僅僅那交錯的一眼,貞議回開他叫人不安的眼神,她在那深沉的眼瞳下,几乎不能喘息。
  他的視線帶著冰帶著火……這是一個怎樣的男人?
  王燕留意到兩人間詭异的情勢,一個箭步擋在兩人之間,阻斷桓禎的注目。“大師哥,這儿就交給元戍他們看守。咱們先去歇息,待二師哥探了消息回來,大伙儿也養足了精神,屆時可以實行下一步計策!”
  “燕儿說得不錯!”老者目光如炬,凝視桓禎。“咱們該先去歇著,等子澄回來,還要事要忙。”
  貞儀感到集中自己身上的兩道灼熱目光退去,她抬起眼,看見那男人一語不發,轉身离開雜物間,隨后老人也跟著出去。
  “喂,你給我听著!”王燕過來,大聲斥道:“你最好跟咱們好好合作,不許惹麻煩,要是惹惱了我大師哥,到時候就叫你嘗嘗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滋味!”
  “師姐?”一名手里拿著鐵扇的白臉漢子走近來。
  “好生看守著,她可是重要人質,要是出了岔子,誤了救人,你可擔當不起!”王燕同中年男子講話,口气十分霸气無禮。
  “師姐放心,業師的名還得拿這小妞的命來換,元戍自然會的小心。”
  “嗯,你大可放心,只要不出差錯,咱們會順利救出顏師叔的!”王燕說完即轉身走人。
  那叫元戍的人見王燕走后微微皺起眉頭,搖了搖頭,然后看了貞儀一眼,便自顧坐到對面牆角去,也沒多為難她。
  貞儀穿著濕透的衣衫,渾身冷顫不已。她蠕動著身体坐起來,靠著另一頭牆角蜷成一團小人球,卻仍然不能抵御絲毫寒冷……
  慢慢的日頭出來,她身上才漸漸回暖,突然一股倦意席卷而來,朦朦朧朧睡去之時,她想著這時宮中應該已經知道她失蹤的消息……
   
         ★        ★        ★
   
  夜半,怡親王府。
  “貝勒爺,咱十一爺找您,吩咐小的約您在春杏樓見。”宮里出來的李公公找上怡親王府,求見宣瑾。
  大半夜的,何況是新婚當夜,德烈竟約他在宮外相見,事情必定不尋常!
  “貞儀有事?”宣瑾即可想到。
  公公躊躇。“這個——”
  “見面再說!”宣瑾一陣風出府,李公公緊跟在后。
  春杏樓表面是一處煙花之地,實則內有密道,是宮里頭連接外頭的捷徑。
  十一阿哥約在春杏樓見他,必定由密道入內,此為避人耳目之舉。若非有事發生,十一阿哥斷不致在此時以此法見面!
  一到春杏樓,鴇母使個眼色,低道:“十一爺久等了。”即刻親自著人讓進內堂。
  內堂中一名气宇軒昂的男子,面著窗外挺身而立。
  “德烈!”宣瑾喚十一阿哥的名諱。“發生了何事?”
  男子轉過身,俊逸懾人的朗朗面貌,帶了三分不羈的瀟洒,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天生而成的气度威儀。
  兩名出色的男子照會一眼,宣瑾已瞧出對方神態中的不尋常,他即刻挑眉替代詢問。
  德烈示意宣瑾坐下再談,比個手勢,讓李公公在外頭守著。
  “你确定,是看著貞儀格格上轎的?”德烈開口,聲音略微低沉。
  “确定是看著貞儀上轎,”宣瑾沉著的回答:“早先我已料到十四格格必定不肯安分上轎,果然小十四在上轎前做了手腳想和貞儀調換花轎,幸而我早一步支開小十四身邊的侍女,讓喜娘引導花轎,在小十四不知情下,才把她送到納真的府里!”
  納真便是圣上為小十四擇定的夫婿,因為宣瑾支開小十四身邊的侍女,小十四不知道自己正一路被送往成親,還天真的以為自己和貞儀調換了花轎后,就在往宮中回家的路上,她打的如意算盤——預備把貞儀嫁進狀元府,再把她自個儿嫁回到皇宮里去!
  至于事后她皇阿瑪要怎么怪罪,那也是事后的事了!
  可是卻因為宣瑾早一步預防,小十四雖然私自調換了轎子,透過喜娘,兩人仍然被抬往各自的目的地,小十四的小詭計并未得逞。
  “因此我能确定,貞儀的花轎确是抬往宮里不錯!”宣瑾進一步說明。
  “抬到宮里的人,的确不是小十四,但也不是貞儀格格。”
  宣瑾一震。“怎么回事?”
  德烈的眼神簌冷。“顯然是途中出了岔子。”
  宣瑾眯起眼。“不是空轎?”
  “另有其人!”德烈甩開長辮,冷冽的眼神掠過一抹幽光。“對手不置空轎,确是高招,偷天換日,顯然是一樁早有預謀的行動!”
  “這么說,王府里有內應,對方才能分辨格格和貞儀的花轎!”
  “正是,卻因為小十四換轎,對方才綁錯人!”德烈道。
  “那么,抬到宮里的是——”
  德烈斂下眼。“据翠儿指認,是怡親王府的一名小丫鬟!”他摩挲著指上的玉戒。
  宣瑾挑起眉:“德烈?”
  他抬起眼,勾起笑痕,面目頓時邪佞的駭人。“我要留下她!”
  宣瑾嘴角一撇,乍現笑意。“那女子有莫大的嫌疑!”
  “我明白。”
  “還是打算留下她?”
  “沒錯。”
  宣瑾挑起眉,卻沒問出口。
  “一來不惊動皇阿瑪,二來將計就計!”德烈直視他。
  宣瑾淡笑,徐徐道:“你的顧慮确是周全,未有一點——似乎未曾顧及舍妹的安全。”
  德烈低笑。“宣瑾,如今你可有更好的法子?”
  宣瑾笑紋更深。“确實沒有。”接下道:“此時需慎謀而動,既然要將計就計,就得徹底。”
  “不錯!”德烈站起來。“你負責聯絡納真,對方抓錯了人,小十四隨時有危險,要他千万留意十四格格的安全!”
  “這我明白,只是那名小丫頭——”
  “這事我自然有盤算!”
  宣瑾挑起眉。“貞儀要是安全回來?”
  德烈撇嘴一笑。“自然歸還她應得的一切。”
  他許下承諾。

第三章



  “喂,姑娘,起來吃飯了!”
  貞儀緩緩睜開眼,看到先前那名手持鐵扇,負責看守她的白臉漢子,和另一名年輕男子的臉。
  “呼,總算叫醒你了!”元戍道:“坐起來吃飯吧!”
  貞儀沒有動作。
  元戍皺起眉頭。“這儿可不是你格格府,少擺架子!你要是不合作,我也不給你好日子過!”
  說這就要走過來動手——
  “元戍兄!”那年輕男人攔住他。
  “子澄兄弟,你別攔我!”
  “我不是攔你,”子澄微笑,俊朗的臉有如朝陽初升,溫暖人心。“我想你守了一夜也累了,不如由我代你看人,你好去歇歇。”
  “可是你不也同樣在外頭打探了一夜消息,只會比我更淚!況且頭儿,還有王師傅,王師姐都還等你回消息去——”
  “不礙事!他們天亮才歇下,這會儿才晌午,晚些我再叫他們。”
  元戍問:“可打探到消息沒有?”
  子澄看了貞儀一眼,神色复雜。“待大伙儿起來再說。”同元戍使了個眼色。
  元戍會意,想是他不愿在人質前提起,便接受了子澄的好意,樂得回房窩被子去!
  子澄柔聲道:“你得吃點東西才有精神。”
  貞儀仍舊看著地上,毫無動靜。
  子澄歎口气。“何苦跟自己過不去呢?”
  貞儀仍然無反應。
  她身為格格的自尊,不容許她在兩手被縛的情況下,屈辱的弓身駝背,一口就飯。
  子澄端者飯菜走到貞儀跟前,驀的看清了她柔弱的姿顏,心口簌的被揪緊。“姑娘……”他深吸口气,才有辦法說下去:“姑娘,可要我先替你松綁?”雙目視線,卻無論如何不能從她柔美動人的小臉上移開。
  貞儀一怔,回首凝望他,水漾漾的大眼睛盼望的瞅住他。
  他當真肯替她松綁?
  子澄在她的凝眸下倒吸口气,不自覺的蹲在她跟前。
  看出她的疑惑,他用力點了下頭:“如果你肯吃飯,我便為你松綁。”
  她美麗的眸子如此叫人沉醉!
  貞儀只是望著他,不搖頭,亦不點頭同意。
  子澄再歎口气,進一步靠近她。“你吃些東西吧!”忍不住又勸。“你放心,等我們換回了被抓走的弟兄,就會把你送回功力。”他們不知道,自然把貞儀當成小十四看待。
  貞儀仍然不語。自然,她原本就是不會說話的。
  見貞儀不說話,他焦急的問:“你不信我?”又急急的搶道:“你不信我可以,可別同自己的身体過不去!”
  見貞儀還是不理,他忍不住又道:“要不,我先替你松了綁!”
  說著,他便要動手——
  “子澄!”
  一個低沉的聲音打斷他,子澄心口一跳,猛地抬眼看到正踏進屋里的桓禎。
  “師兄!”子澄猛地站起來,想到教桓禎看到剛才那一幕,俊臉突然一紅。
  桓禎卻似乎視而不見。“打探的狀況如何?”他也不看貞儀一眼,他從外頭進來,似乎不知方才屋里的事。
  “這個……”子澄吞吞吐吐,似有難言之隱。
  桓禎冷目一掃,看了一眼未曾動過的飯菜。“你先出去。”
  “師兄?”子澄睜大眼。
  “你先出去!”他再說一遍,面無表情。
  “可是我打探的事——”
  他轉過身,逼人的黝黑深眸對住子澄。“沒听見我的話?”霎時間,身上散發出惊人的气勢。
  子澄臉色一變。“是,師兄。”
  他神色复雜的看了貞儀一眼,終于轉身离開。
  “你倒是很有本事,才一會儿工夫,就讓我師弟為你意亂情迷!”他對住貞儀,冷佞的道。
  貞儀胸口一窒——原來他全看見了!
  她低下頭不去分辨,自從出了事,再也不會說話以后,這种消极,逃避的態度,成了她保護自己的方式。在人我之間隔開一層距离,別人就再也傷不到她!
  “抬起你的臉!”他卻不容許他“漠視”他!
  貞儀听而不聞,除了不愿屈服外,更有一層深刻的憂慮——害怕他几乎會淹沒她的深邃眼神!
  她的無動于衷,終于激他上前。“沒有人能漠視我的話!”他冷酷的掐住她柔軟的下顎,粗魯的扳高她的臉。
  她終于抬眼看他,是被迫,也是無言的抗議!
  他看出她眼底的不馴,扯開嘴角。“有話想說?”
  貞儀固執的瞪住他半晌,不容自己在他懾人的目光下退怯,卻因為他問出口的話,一霎時白了臉,退縮回之前自閉,畏縮的貞儀格格……
  他眯起眼,研究她瞬時兩极化的反應,半晌后他咧開嘴角,拇指撫著她臉上柔嫩細致的曲線,慢條斯理的道:“你怕我?”
  貞儀身子一震,猛地別開臉,避開他邪意的触摸。
  他哼笑一聲,強勢的扳回她的臉。“可惜,你是人質,即使怕我,也不容的你反抗!”
  貞儀被迫再度直視他的眼,看出他冰冷的笑臉下蘊含的惡意——他在玩弄她!但是,為了什么?
  就因為他所說的,她是人質?
  他已經綁架了她,很快就能利用她換取他所要的,他沒有玩弄她的理由!
  看著她眼底重新燃起的悲憤,他冷冷嗤笑。“放聰明點,如果你不抗拒我,我也不會動你!”
  他譏諷的低笑。“畢竟你有利用的价值,我得善待你!”
  貞儀別開眼,強迫自己不去理會他挑釁的言辭。
  他突然使勁扳高她的臉,弄痛了她,卻又在下一刻忽然放開她,她雙腕仍然被綁在身前,一時重心不穩,整個人狼狽的扑跌在地上——
  他不容她喘息,下一刻又扳過她的身子,把她拽离地面,拉到自己面前。
  “吃不吃飯隨你!只要能換回我的人,我不在意我送回去的是一具冰冷的死尸!”他冷酷的擱話,表情一轉為殘佞。
  如此近距离貼近他俊冷的臉,耳邊听到的是他毫無人性的威脅,貞儀的臉色霎時間煞白。
  他如剛才一般粗暴的撇開她,貞儀再次跌回地上,這回仍然撞擊到剛才著地時的傷處,她終于忍不住嗚咽一聲。
  他簌的眯起眼。
  貞儀別開眼,狠狠咬住下唇,不許自己再發出任何丑陋的嗚咽聲!
  “你說,狗皇帝會不會為了你這個懦弱的小東西,同意跟我換人?!”
  沉寂中,他冷肅的聲音自貞儀身側傳來。
  貞儀兩肩一縮,心口一陣抽搐……她試圖轉身推開他。
  “回答我的問題!”他卻不放過她,重又攫住她的下顎,對住她惊惶的眼。
  貞儀僵住身子,只能睜大眼。
  她無法“回答”他!
  他眸光一凜,突然暴烈的動手拉扯她的衣襟——
  “嗚——”
  貞儀惊恐的哀鳴,在不清楚他的意圖下,再也顧不得自己丑陋滑稽的聲音,只顧著奮力掙扎——
  “大師哥!”王燕突然出現在房門口,叫屋里的景況給駭住!
  她不相信,大師哥不可能會是這种輕薄的狂徒!
  但更大的意外在之后,她听清楚了貞儀的嗚咽聲——
  “老天!她是個啞巴!”
   
         ★        ★        ★
   
  “老天!她是個啞巴!”王燕石破天惊的喊出,語气里充滿了嫌惡。
  瞬間,糾纏的兩人同時僵止住。
  “什么嘛!原來畫婧是個啞巴,外頭竟然還繪聲繪影,把她形容的鬼靈精怪,簡直是离了譜!”
  王燕鄙夷的低喊。
  桓禎直視她脆弱的眼神,兩滴豆大的淚球已含在她眼底,轉眼就要墜下……
  他對住她,凝視許久,申請异常冷冽,時間仿佛已經靜止。直到她眼底的淚化成兩道清泉,他面無表情的別開眼。
  “原來傳聞不如見人,誰料的到狗皇帝鐘愛的十四格格,竟然是個啞巴!難怪擄來的途中,叫也不叫一聲!”王燕明知途中已用迷藥事先迷倒貞儀,就算是正常人,在昏迷之時也不會發出任何呼聲,卻還口口聲聲喊貞儀啞巴!她看到貞儀愈發蒼白的臉色,心底非但無分毫悲憫之意,還有得意的快感。
  桓禎卻半句話不說,他料定——這之間肯定出了岔子!
  “叫子澄到前廳!”他只擱下一句。
  “二師哥回來了?”
  桓禎未回答她,徑自轉身走人。
  王燕噘起小嘴,卻還是緊跟著桓禎之后离開。
  留下貞儀一個人孤零零在屋內,她蜷起手腳在屋角邊,腦海中殘留著他無動于衷的眼神……
  她看出了他一瞬間壓抑下的震撼,他沒有給她難看,可是他的悲憫,卻更是傷了她的心!
  那提醒了她,她是個需要人同情,不會說話的啞巴!
  她手腳發顫,畏縮在角落邊,第一次,強烈的自卑,竟是來自于他給自己的施舍!
  只因為她是個啞巴!
   
         ★        ★        ★
   
  “師兄!”
  子澄被喚到廳里,在座的有桓禎,王師父,王燕,以及數名參与此事的漢子。
  “昨晚你潛入城里,可有發現動靜?”桓禎問。
  子澄眉頭深鎖。“事情十分奇怪,夜半毫無動靜或者還有話說,可今早卻也不見有任何消息傳出!”
  眾人听了子澄的話,皆面面相覷,皺起眉頭。
  在座只有桓禎無動于衷,似乎早已料到如此。
  “二師哥,更怪的事還不只如此呢!”王燕忍不住插嘴,她高聲道:“大伙儿可知道,原來那十四格格竟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哩!”
  “她是個啞巴?!”子澄一瞬間變了臉。“不可能……怎么可能呢?那么美的人儿——”
  “二師哥,你太失態了!”王燕斜睨著眼,冷冷的道。
  子澄一震,這才克制住自己,卻還是忍不住說:“可是這跟傳言不符,啞巴應該是另一個——”子澄頓住,整個人呆滯,似乎想到了什么!
  “看來,我們抓錯了人!”桓禎面無表情。
  “大師哥,你是說——我們抓的人是貞儀格格?!”王燕惊呼,她終于也反應過來。
  “這是怎么回事,事先咱們不是已經安排好了,怎么還會出這种岔子?!”王師父質問,眾人臉色皆大變。
  “看來是臨時出的問題——有人換了轎子!”桓禎道。
  他已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整個過程深思熟慮過一遍——只有這個可能!
  “這么說,咱們安排在王府里的內應沒有問題,而是上轎前不知何故,畫婧和貞儀兩人換了轎子?”王燕問:“大師哥,你說會不會是他們見咱們事跡敗露,他們倆才會換了轎子?”
  王師父皺起眉頭,喝道:“燕儿!用你的腦袋想想,這一個好歹也是個格格,咱們若事跡敗露,她焉有上轎子,自投羅网的道理?!”
  王燕不服气。“要不兩個人做什么好端端的換了轎子?!”
  眾人皆皺起眉頭,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任他們想破了頭也想不到,兩人之所以會換轎子,完全是因為小十四的胡鬧任性,把婚姻當成是儿戲的態度!
  “只能說出了意外,這其中有人算不到的環節!”桓禎沉聲道。
  “頭儿,那你說,現在咱們該怎么辦才是!大伙儿要怎么做才能報魯大的仇?!”一名黑臉漢子問桓禎。
  桓禎斂下眼,淡冷的道:“以靜制靜。”
  “以靜制靜?”另一人問,亦同時問出大伙儿心中的疑惑。
  “對方至今無動靜,大抵是想將計就計,讓咱們一無名畝,二者失卻有利契机!只是他們利用此計,卻宜速不宜遲,時間若延宕下去,只要有人質在咱們手上,無論是不是十四格格,對方都將處于不利的局勢,反而要受制于我!”
  王燕急問:“可是再接下去呢?大師哥,你可想好對策了?”
  桓禎嘴角勾出一撇冷笑。“接下去——到時再說!”
  眾人面面相覷。
  “桓禎,你确實有把握?”王師父問。
  桓禎抬起眼,黝黑的深瞳底斂過兩道幽光,“師父,你對徒儿沒有信心?”
  王師父眯起眼。“當然不!你是我一手訓練的,到了年紀稍長,為師把你送到太初老人處,也是為了造就,成全你!”老人咧嘴冷笑。“你今日一身的武藝和過人的智慧,為師自然是及不上了!”
  桓禎挑起眉眼,一逕面無表情。“師父過獎了!”
  桓禎尚在襁褓時,因母病過世,即被王師父所收養,待到他十歲那年,王師父不知何故,將桓禎交給一代武學奇人——太初老人,另拜太初為師,學得一身絕世武學及奇門遁術!
  “師兄,那么貞儀格格她——咱們該怎么處置?!”子澄原想問的是,該怎么“安置”貞儀。
  “子澄,”桓禎俊臉乍現一絲乖戾的笑意。“人質就交由你處置如何?”
  子澄脹紅臉,卻掩不住興奮。“師兄的意思是——由我負責看守她?”
  “你不會出岔子吧,子澄?”他冷銳的眼直視子澄,慢條斯理的問。
  “當然不會——”
  “大哥,你把那啞巴交給二師哥只管放心!我也會幫著二師哥看守的!”王燕搶道。
  不知為何,她瞧那啞巴就覺得不順眼!
  大師哥看那啞巴的眼神不對勁,只要大師哥不再管那啞巴的事就好!她絕不能讓大師哥再見到那個啞巴!
  “師兄,咱們是不是該把格格移進房里?現下那間屋子一入夜太冷,我怕格格的身子經受不住——”
  “二師哥,你什么時候也學會怜香惜玉這套?”王燕口气里滿是挪揄之意。
  子澄臉色又是一陣不自在。“我想她是重要的認知,師兄又把這任務交給我,要是她出了岔子,我怎生同師兄交待?”他性格磊落,說的有一半是真話。
  王燕還要斗嘴。“真是這么嗎?我瞧你是——”
  “燕儿!”王師父喝止她,見眾人對王燕的輕浮之言,皆面露不以為然的眼神,頗覺得老臉難堪。
  “既然我把人交給你處置,該怎么做,就由你自個儿拿捏!”桓禎頭也不抬,對子澄淡道。
  王燕這才閉上嘴,不再多說話。
  之后眾人商議妥大計,才各自散去。
  大伙儿商量好皆依桓禎所言,耐心等候著,待對手先有進一步動作,再著下一步行動。

第四章



  眼看著天色又要黑了,貞儀蜷縮在牆角,抬眼望著土牆上方一格小小的天窗,夕陽自上方斜照而下,染了滿室紅暈……
  她閉上眼。一日也未曾進食,胃腸虛空,身子開始發寒,紅光透過眼帘射入,沉重的昏沉感整個席襲了她。
  子澄一進屋,看到的就是美人星眸半合的誘人景象。她屏住呼吸,直待走近她身旁才柔聲輕喚她。
  “格格。”
  貞儀簌的睜開眼,接触到子澄溫暖的眼神。
  子澄看了眼擱在地上的飯菜。“你一天都沒吃飯嗎?”他手上捧著另一盒熱騰騰的飯菜,關切的神情溢于言表。
  貞儀別開眼,不點頭也不搖頭。
  終究,她同那些擄她來此的人是同党,即使能感受到他對自己超乎尋常的關心,她卻不能分辨他的意圖。
  “不吃飯,只是活受罪。”子澄皺起眉頭,有些急切的說:“你在這儿過的好与否,都無損咱們的目的,何苦要這么傷害自己?”
  因為這一番話,貞儀終于抬眼看他,想分辨他話中的真偽。而她在子澄的眼中,看不到虛偽的欺騙。
  “我知道,你不能信任我!”子澄耐心的說:“我看我先替你松綁,再由你決定要不要相信我!”
  他上前解開捆住她雙腕的嗎聲,之后把剛才的飯菜送到她跟前。
  貞儀鼻端嗅著誘人的飯香,迫人的饑餓感突然涌上來,她胃腸翻攪得難受,卻仍然克制著自己不去捧眼前熱騰騰的飯食。
  “快吃吧!”見貞儀仍然不動筷子,子澄沖動的喊:“眼看就要天黑,一入夜就會凍的不像話,再不吃飯,你的身子會頂不住的!”
  貞儀一震,想到他的話确實不錯!再不吃點東西,恐怕她等不及被釋放,就要死在這里了!僵持了片刻,她終于伸手拿起筷子。
  子澄放下心,臉上露出微笑。“我在庄園后替你收拾了一間暖和的石屋,等吃完了飯,我再帶你過去,這樣你今晚就不怕受凍了。”
  貞儀自飯碗里抬起頭,怔怔的盯著他看。
  她是他們綁來的人質,他為何待她這么好?
  子澄咳嗽一聲,柔聲道:“你慢慢吃,我到外頭去,你吃完了叫我一聲。”轉身前,子澄想起一事。“對了,你應該識得字吧!”
  貞儀眨眨眼,遲疑了,片刻終于輕輕點頭。
  “那好,”子澄笑開臉。“我會在房里替你准備字紙,大師兄讓我照顧你,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寫在紙上告訴我。”
  說完即開門出去,讓貞儀好好吃飯。
   
         ★        ★        ★
   
  換到有暖炕的石房,有了重重的厚棉被,雙手又被松了邦,今夜貞儀終于可以好好的睡一覺。
  她盡量不去想自己的處境,事實是想了也沒用,事到如今似乎只能听天由命,她只在乎額娘若得知她的處境,不知會如何擔心!兩年多來,額娘為了她的事已多了不少白頭發,如今她又被擄為人知,只怕額娘會受不住這刺激,要是因此病了,她如何對的住她老人家?
  想著想著,她又不能入睡了!盡管已經倦极,想到自己事事要年邁的娘親為她擔心,她便睡不安枕,覺得慚愧……
  在床上翻來覆去之時,隱約感到有人走近,她心頭一凜,霍的翻身坐起——
  “睡不著?”
  黑暗中傳來低沉磁性的男聲,近得就靠在床沿!
  “嗚——”貞儀一陣錯愕,蠕著身子蜷到牆角邊。
  漆黑中傳出男人冷冽的低笑聲,火摺子同時擦亮,點亮了燭光。
  幽微的燭光下,貞儀看清了昏暗中那張男性面龐——
  桓禎黝黑的眼仿佛兩潭深水,定定的盯住她,攫住她惊疑的眸不放。“正好,我有話問你!”
  他走到床邊,大剌剌的坐在貞儀床上,完全無視于她的感受。
  貞儀皺起眉頭,睜大眼瞪著他下一步舉動。
  見她如臨大敵一般,他撇嘴嗤笑道:“防我?有這必要嗎?你以為就憑你現今的處境,如果我想侵犯你,你還能做什么有用的抵抗?!”
  貞儀身子一僵,反射性的縮進床內更深處。
  他冷哼一聲,突然伸手抓住她,把她自床里側拖出來——
  “嗚——”不清楚他的意圖,貞儀慌亂的掙扎。
  “別動!”他抱住她,捂住她的口。“你以為我要對你做什么?”
  貼近她的耳畔,他灼熱的气息,有意無意噴在她敏感的耳后,見她肌膚上泛起的疙瘩,他邪气的低笑。
  她扭身瞧見他眼中叫人莫測的幽魅笑意,情急下,顧不得他是否看得懂她比划的手勢,她奮力掙開他,急速比道:你到底想怎么樣?
  他撇嘴,把紙筆遞到她眼前。“想說什么就寫在紙上!”
  她瞪視他,然后搶過紙筆,把方才的話重复一遍。
  他看了紙上的字,一抹笑痕勾深在他唇角,之后慢條斯理,不溫不火的道:“我剛才說了,問你一些問題。”
  貞儀寫道:有什么話,你可以明天早上再說!
  他哼笑。“你是人質,人質沒有資格和我討价還价!我高興什么時候問,在任何地點問,你只有服從!”
  貞儀胸口一窒,索性放下紙筆,背過身去不理他,他總會知難而退吧!
  可惜她錯料桓禎的性情,几乎在她背過身同時,他抓住她纖細的手臂,粗魯的反轉她轉過去的身子。“這儿不是你怡親王府!最好收斂起你的格格脾气!”他陰沉的道。
  貞儀身子一僵,顧不得手臂上傳來的疼痛,愕然的抬起眼瞪住他——怡親王府!他知道她是誰了?!
  他看穿她眼中的疑問,定睛回視她。“昨日親王府嫁出兩位格格,你既然不是畫婧,自然就是貞儀了!”
  貞儀別眼回開他邪亮的目光……他自然能猜到她不是小十四。
  小十四當然和她有极大的不同——小十四活潑好動,能言善道,而她……她卻是個啞巴!
  貞儀抬起眼。不解的望他。
  “你不知道?”他眯起眼。
  她清亮的眸底疑惑愈深。
  他注視她半晌,之后不露聲色的道,“誰最有可能對調你和畫婧的轎子?”
  貞儀茫茫然……她和小十四的轎子對調?!
  “自然是親王府的大阿哥了!”他接下道。
  這句不是疑問,卻是肯定。
  貞儀自錯愕中清醒過來,拿起紙筆寫道:我大阿哥為什么要調換轎子?
  他挑眉。“現在是我在問你!”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
  “不是你們事先安排好的?!為了什么!”他追問。
  貞儀一陣發怔,兩眼望著他出神。
  她怎么也料不到小十四胡鬧在先,宣瑾黃雀在后!
  可她總想得到——原來是因為轎子被對調,因此他們才會抓錯了人!
  她回過神來反問他:你們知道抓錯了人,為什么不放了我?
  “放了你?”她仿佛听到最好笑的笑話,只輕蔑的吐出一句。“不可能!”
  貞儀睜大眼,清澄帶怒的眸光,凝睇他黝亮,不遜的黑眼。
  “計划改變,你大有利用的价值!”他邪笑。虐睇她控訴的眼神。“少拿你那雙大眼睛挑勾我!告訴你,對女人我可不會心軟!”
  她倒吸口气,對他惡意扭曲她指控他的原意,反倒不知如何應對才好。
  他環顧一眼房間,眉眼蕩開邪虐笑意,低沉的語調揉入一抹危險的慵懶。“或者你想利用女人天生的优勢,換得較好的待遇?”
  她直勾勾瞪住他,單純到不明白他話里淫褻的含意。
  “不懂?”他低笑,漆黑的眼揉入一抹玩味的笑意。“就算不會說話,也還不至于低能到不自覺自己是個女人,擁有足夠挑惹男人亢奮的本錢!”
  貞儀簌的瞪大眼,為他話中淫邪的寓意震撼住,然后,她身子反射性的向后急縮,离他遠遠的!
  他挑眉邪笑,嘖嘖搖頭。“如果我現在就要你,你不會那么幼稚,以為這樣就能避開我吧?!”
  貞儀把小臉縮進蜷起的兩膝中,一對大眼防備的露在外頭,眨也不眨的瞪視他的動靜。
  他低低嗤笑,為新的發現兩眼炯炯發亮。“原來真是個小女孩!”
  貞儀一陣呆愕,被他眼中的神采懾住,以至未曾留意到他突然低頭,迅速封住她微張的唇——
  “嗚——”
  等她反應過來,要抗拒時已被他牢牢把持住!
  他一手鉗制她脆弱的下顎,強制撬開她緊閉的唇,她的不曉人事以及無經驗助長了他的放肆,他強索的舌探入她芬芳的唇齒間肆意翻攪,從一開始的蠻橫到极盡纏綿的溫柔,從單方面的強索到兩舌忘我的糾纏……
  他抽离她的唇之際,胸膛劇烈的起伏,似乎亦克制不住那強烈的震撼——
  他凝眸定睇她,盡納她暈澈的嬌顏,迷离如星的眸光……
  她緩緩睜開眼,与她深邃的黑眸對視,他胸膛一震,猛地撇過臉去,同時放開她。
  貞儀也在這一刻回神,簌的惊覺了自己方才做過的事,最不可原諒的是,她竟沉醉其中!
  這是怎么回事!
  他方才對自己做了什么?她又回應了他什么?
  望著他背影,她頓時陷入無措与惊慌中,想做錯事的小女般,對桓禎方才施加在身上的行為不知所措……
  “什么時候……為了什么事去說話的能力?”他背著身,粗嘎的問。
  外頭早有傳言,怡親王府的大格格因一樁意外跌落梯下,傷了腦部,因此失語!他知道她不是天生喑啞,卻步只為了何故導致如此。
  貞儀低下頭,心口突然涌起一陣酸澀……他沒有忘記,仍惦念著她不會說話的事實。
  莫名的自卑又自她心脈漫生,殘缺的陰霾猶如隨行的暗影,滲入她的血液之中,消蝕她的尊嚴与自信……
  “回答我!”他轉過身,盯著她低下頭,露出一截雪白的頸子。“回答我,我要知道答案!”
  他深吸口气,克制住心頭突起的欲念。
  他著了什么魔!
  這女子柔弱的气質,竟然奇异的掠起他熾盛的欲念,使他不得不漠視下体的脹痛,壓抑想得到她的渴望!
  是,他從不壓抑自己要女人的欲念!她并不特別,只是此時他還不能要她。他尚未估算出他与對手角力時,她值得多少价值!他從不冒險,也沒有任何女人值得他冒險,包括她!
  他并不缺女人,這個小可怜能給他的快感,同樣能自別的女人身上得到!相反的,他料定她是個處子,他不認為這樣的女人能在床上帶給他歡樂!
  但不能否認的,她脆弱的模樣,确實該死的叫他心動!
  貞儀不動亦不搖頭,兩只小手揪著棉被發怔,腦袋渾噩的充塞了自怜的念頭,直到他把紙筆遞到她跟前——
  “寫下來!”他語調雖輕柔,卻有叫人不能漠視的气勢。
  貞儀被動的接下紙筆,遲疑的寫下她被奸人所害,推下樓梯的往事……
  自從出事后,她習慣了隱藏,不曾如此對人剖白過自己!是在他的眼神下,令她有了勇气讓那段不幸重現!
  他定睛看她的眸光教她莫名心悸,他專注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竟然一瞬也不瞬!
  從來沒有任何一名男子,在知道她是啞巴后還這般看她!
  他們到怡親王府,無意中見到她,一開始看中她的美貌,盡管知道她已許給皇十一貝勒,仍然無所不用其极的接近她,可一旦知道了她是個啞巴,立刻就避的老遠,裝作壓根儿不認識她!
  可他為什么這般看她?
  貞儀回睇他漆暗的眼,竟然覺得他似曾相識!盡管不可能,她卻覺得自己見過他!
  “瞧夠了?”他挑起眉。
  俊臉上乍現的笑意讓她猛地收攝心神,紅了兩頰。
  她別開眼,心頭一陣惊悸,竟然不敢看他!
  他低笑:“夜深了,你睡吧!”
  貞儀搖頭,回過眼凝視他,瞠大的眸子凝著疑問,不解他到底是來做什么的?
  他眯起眼盯住她,看出他眼神中的焦慮所代表的意義,半晌終于說出來意。“确定你确實是貞儀格格!”
  天生的謹慎和自小生存的險境,讓他練就一般常人沒有的縝密心思!
  再加以王府方面過了一夜仍未有動靜,迫使他夜半親自來求得解答。
  總是已料知結果,他仍然不信任任何間接的證据——他要的是事實,不是猜測!
  貞儀拿起紙筆。确定了我的身份,然后呢?
  他眯起眼,目光回复冷峻。“不要忘了你是人質!我問你答,你沒有多話的特權!”
  貞儀僵住脊背,一瞬間被打回原形!
  他撇開眼,不再看她,轉身吹熄了燭火,房內一瞬間漆黑,他的聲音已去到房門口。“你最好早日認清本分!要明白你就算問了,我也不會給你答案!”
  房門重又闔上,他已离開。
  黑暗中貞儀突然覺得异常寒冷,她拉攏厚被緊緊裹住自己,單薄的身子在一層層被窩里發顫……
  她摸不清他的心思,卻發現自己的情緒在不自覺之間,已被這陌生的狂徒所左右!
   
         ★        ★        ★
   
  “桓禎師兄!”
  一踏出囚禁貞儀的石屋,才上了鎖,背后就傳來柔細的女聲,輕聲細語的呼喚他的名字。
  桓禎轉過身,看到顏自正的女弟子,也是元戍的師妹就站在石屋后方的樹林入口。“這么晚了,林師妹還未就寢?”
  林元秀走到桓禎身畔,白皙秀气的臉透出一抹紅暈。“晚間我在林子里散步,看到師兄望這頭過來,進了囚房,因為久久還不見師兄出來,所以元秀才等在這里。”
  桓禎挑起眉。“林師妹有事?”
  林元秀垂下眼,羞赧的微笑。“也沒什么事,只是好奇,不知師兄這么晚了到囚房里是——”
  “審問囚犯!”他淡淡的接下話。
  “噢……我想也是如此!”元秀討好的道。
  說自個儿好奇只不過是籍口,事實上她自從參与這樁行動,見到了桓禎后,便克制不住對他的傾慕……
  他俊朗的臉龐,挺拔的体格強烈吸引著她,更叫人著迷的是他定睛注視人的眼神!
  她同師父,師兄闖蕩江湖許久,從來沒見過這般出色的男子!
  他是那种無論男人女人都會教他吸引的拔尖人物!不說他出色的儀表和過人的智謀,單單他身上那股气勢就足以攝人!
  “林師妹,”他沖著林元秀撇開嘴,兩眸掠過一抹解意的戲虐光芒。“這座庄園位于城郊,晚間樹林子里未必安全,下回別再一個人待到夜半,只怕有了玩藝,元戍兄要找我要人!”
  “桓禎師兄……”元秀兩頰越發紅艷,臉上透著喜光。“我要是出了事,我師兄做什么找你要人?”她明知故問,舉止含羞。
  “這樁事是由我發起,任何人出了事都与我有關!你要是有事,元戍兄自然找我!”他盯住她看,嘴角的笑痕擴深,兩眼更為深邃。“再說——林師妹要當真出了事,我自然比任何人都關心!”
  他自然看得出這是勾引!
  是勾引又如何?他需要女人發泄,不介意同她玩玩!兩人你情我愿,林元秀是自己送上門的,顏自正那老狐狸就算知道了也無話可說!
  再者他無所忌憚!顏自正和王照——他名義上的“師父”過從甚密,他對顏自正更是不會客气!
  “桓禎師兄……你這話當真,不是哄我的?”知道桓禎對自己也有好感,元秀喜不自禁,忍不住上前抓住他的衣袖。
  她知道桓禎的師妹也喜歡他!王燕是比她美些,她原來并無把握桓禎會看上自己!
  桓禎反掌握住她的小手,順勢將她帶入怀中。“夜深了,我送你回房吧!”
  他放浪的貼在元秀的耳畔粗嘎的低語,眼角掠過隱身在石屋內,一方透气小孔后一對窺伺的眼,他幽暗的眸斂過一抹陰性的詭光……
  他怀中抱著溫馴的元秀,銳利的眸光直接射向那一方小孔——小孔后的黑影一晃,被窺伺的直覺退去,他眯起眼,摟抱著元秀离開石屋。
  石屋內,貞儀反身靠在石牆上,身邊就是牆上那方小孔,她知道他看到她了!
  她后悔自己偷窺的舉措……他与何人做何事原本与她不相干,她不該這么魯莽,不該偷偷摸摸的窺伺他!
  心底縱然明白千千万万個不該……可她腦海里卻不斷出現不該有的影像——他怀抱住那名美貌姑娘的形影!
  他才吻了她,轉眼又去摟抱其他女人……
  腦子里一片混沌,貞儀虛弱的靠著牆面滑下,就這么呆坐在石牆下凍了一整夜……

第五章



  第二天一早,子澄端了早飯進來,看到的便是貞儀躺倒在地上的模樣!“格格!”他忙放下食盒,扶著貞儀到床上躺下。“格格,你怎么會睡在地上?這要是著涼了——”
  我很好!貞儀搖頭,比著手勢。見子澄不明白,她拿出紙筆寫下。“當真沒事嗎?”子澄面露憂色,他注意到貞儀臉上不自然的紅暈,襯著白皙的皮膚,更是异常的火熱。
  貞儀點頭,然后合上眼瞼。
  她并非故意在地上躺了一夜,只是當她想回到床上時,可能因為已凍了太久,手腳已不听使喚。
  子澄觀察了好一會儿,雖然仍不放心,也只得說:“我給你送早飯來,你快乘熱吃了!”
  貞儀睜開眼,不去看床頭的飯菜,卻拿出紙筆問他,外頭的情況怎么樣了?
  子澄愣了會儿,答不上話來。
  求你告訴我情況,我只是想知道我親人的反應把了!況且我人在這儿,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對你們造成任何傷害的!
  她直視子澄,懇切的目光請求的凝視他。
  子澄猶疑片刻,終于抗拒不了她請求的眼神。“現下王府和宮里都沒消息傳出,听我師兄說,你大阿哥他們是想將計就計!”見她皺起眉頭,他接下道,“師兄囑咐我們先按兵不動,雖然我不懂以靜制靜該如何制法,可師兄向來睿智過人,他既然這么說,就肯定有他的道理!”
  師兄自十歲起讓師父宋到太初老人處以后,就同他們斷了音訊,直到兩年前才又出現,接下師父交給他的反清重任。
  這期間隔了十余年,師兄同師妹以及自己雖有師兄妹之名,卻因這層時間的隔閡,彼此并不親近。可是師兄仍是自個儿見過最有擔當的人物,他們干的是隨時會丟命的事,一次次面臨危机時,他總有法子化險為夷,事實證明,師兄确有過人之能!
  以靜制靜?貞儀提筆問。
  “師兄的意思是要咱們先耐心等候,反正人質——”子澄忽覺不妥,改口道:“反正你在咱們這儿,對方遲早總會按捺不住的!”
  貞儀卻不如此認為!
  她了解大阿哥的性子,他是看重大局的男人,只要關乎到一計成敗,往往不擇手段,不計代价!
  即使自己同大阿哥有骨血之親,若說在這世上有什么能動搖他意志之人,那人也決計不會是自己——唯一可能的只有嫂子蘭欣一人!
  自然,她不會把此刻心底所想的說出,只是暗暗憂愁……
  看來若想逃出這座牢籠,非得靠她自己不可了!
  “格格,你快吃點東西吧!”他瞧她臉上的紅暈不退反增,心底為她擔憂。
  貞儀看也不看食盒,只是搖頭。
  “格格——”
  我吃不下。貞儀比道。
  得知這暫時的平靜,她雖然稍感安心,可那不過是一時假相,大阿哥不是輕易善罷甘休的人,她心底更雪亮的明白,“他”跟大阿哥絕對是同一類人!
  簡單的手勢,子澄總算看懂了。“吃不下也要吃點儿,我看你臉上紅的异常,只怕昨夜染了風寒!”
  貞儀搖頭,我沒事。
  “可是——”
  貞儀干脆躺下,轉過身面著床里側。
  這下,子澄不知怎么才好,歎了口气。“那我把食盒放在桌上,你要餓了就吃,別再不吃東西了!”
  說完話,子澄正要轉身离開,卻听見貞儀悶聲一陣猛咳,他慌忙回到床前,焦急的問:“格格!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貞儀咳的說不出話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似乎一回到熱被窩里,身子反而不對勁!
  子澄心底焦急,卻又沒半點法子!貞儀是閨女,她不肯轉過身來,他總不能掀開被子,查探她的身子!
  情急之下,他想起師父說過,大師兄在太初老人處,除了學得一身絕世武學外,還有學到常人不解的奇門遁術,以及一點醫學藥理!
  “格格,你先忍著點,我去請大師兄來替你瞧瞧,”說著便急匆匆的奔出去!
  貞儀听他要去請桓禎來,身子雖然极度不适,仍然掙扎著轉過身去要阻止,看到的卻是敞得打開的房門!
  原來子澄在情急之下,連門也不及關妥,就連忙奔出去找人。
  貞儀瞪著洞來的房門愣了半晌,終于翻開被子走下床……
  房門居然沒有上鎖!
  現下她手腳又是自由的,雖然她若是就此逃了出去會對不起子澄,可也只有這個机會了!
  若是不逃。她成了兩方面的爭執點,現下雖然一時無事,可只怕再這么一直拖宕下去,遲早要釀出大禍害!
  思及此,貞儀不再遲疑,盡管頭疼的厲害,從剛才到現在不住咳著,可她再也顧不得自個儿的身子,跌跌撞撞的奔出門去……
   
         ★        ★        ★
   
  “元戍兄,你有沒有見到我師兄?”
  子澄找遍了全庄,怎么也找不到桓禎,就連王照和王燕父女也不見了!庄子里的人都不知去了哪里!
  “頭儿?”元戍睜大眼。“你不知道?頭儿他一早就進城去探消息,暗中查探對手有那些部署。”
  “師兄進城了?!”子澄暗叫不好。
  “怎么啦?瞧你神色不對,可是發生了何事?”元戍問。
  “格格病了!”子澄急道:“我愿要找師兄給她瞧瞧,可現下師兄出了城,庄里又沒一個大夫——”
  “那可不得了!”元戍也急起來。“那女人是我們握在手里頭的重要認知,有了差錯,可是會坏了咱們的大事!”
  元戍眼底只有他師妹元秀,其他女子任憑她再美也不能教他心動半分!他和子澄的著眼點雖然不同,可一樣不希望貞儀出事!
  “可師兄現下出了城——”
  “我昨儿听李師兄說,离這儿約莫十里遠的地方的村落有一處藥舖,那儿或者有大夫也說不定!
  咱們只怕有個万儀,不能把人質帶出去,不如去請那大夫過來!”元戍道。
  子澄一听,赶緊道:“那我快去請大夫去!”
  元戍忙攔住他。“子澄兄,你可知道往那村落的路怎么走嗎?”
  子澄一愣,愣在當場,有些不好意思。
  元戍搖搖頭。“還是我陪你走一趟吧!”
  兩人說走就走,赶了十多里路才到那村落,而那小藥舖還當真有個看病的郎中!
  可那大夫不是練武之人,腳程慢了許多,回頭那十多里路走了大半天,等回到庄里天已快黑了。
  “大夫,你快跟我來!”
  子澄急得不得了,不等那大夫稍事休息,便扯起對方的衣袖,拖著人赶到庄后囚著貞儀的石屋。
  沒想到石屋的門大開,屋里一個人也沒有,貞儀早已不知去向!
  “人呢?”元戍問。
  “人……”
  子澄愣在空無一人的床前,想不透生了病的貞儀會到哪儿去……
  “快啊,找人去!”
  元戍一語點醒了子澄,兩個人沖出去找人,留下那大夫一人留在石屋內,摸不清到底發生了何事……
   
         ★        ★        ★
   
  一逃出石屋,貞儀回首望著庄前的方向,心口突然一陣莫名的糾結……
  這一走,如果能夠成功,就再也見不到那個人了吧?
  她心底想著,不自覺揪緊胸口的衣裳,終究壓下那不該有的念頭,掉頭尋找逃生的方向。
  她繞到屋后,看到一片茂密的樹林子,倉促間也無暇思及其他,她半點不猶豫的就向林子內逃去。貞儀心底明白,進入這片樹林深處風險雖大,可也因為地勢險要,唯有逃往此路才有一線生机!
  可越往密林內深入,竟發現這片樹林似乎怎么也走不完!
  前頭的路越來越險,樹与樹之間盤根糾結,凸起的樹根不止一次的絆倒她,地上的殘枝更是划破她的衣裳,戳痛她的腿脛……
  行路變得异常困難,到后來已經几乎無路可走,完全是在一片亂林內開路……
  看著天就要黑了,一旦天全黑就再也看不到林路,屆時气溫驟降,她的處境堪虞!
  貞儀困難的在密林中尋路,突然腳下不知踩著什么,猛地跌進一道穴洞口,她失聲惊叫同時,已翻落不下數十尺……
   
         ★        ★        ★
   
  “人不見了!”王燕大叫。
  待到桓禎一行人自城內返回,已是深夜,子澄和元戍還是找不到人。只得把貞儀逃走的事告知桓禎。
  “二師哥,大師哥信任才把人交給你,你怎么把人給弄丟了!?”王燕火上添油的道。
  子澄臉孔脹得通紅,一方面覺得有虧職守,二方面仍然不住擔心貞儀的病勢。
  “頭儿,子澄是發現人質生了病,為了替她找大夫,一時心急,這才讓人質逃脫……”
  “人走失了多久?”桓禎截斷子澄的話,盯住子澄,冷冷的問。
  子澄垂眼瞪著地上,喪气的道:“打從辰時送早飯過去,到現在——”
  “什么,都過去這么久了,人不早跑的不見蹤影了?!”王燕按捺不住,又來插嘴。
  子澄叫王燕一陣搶白,臉色更是難看。“師兄,我——”
  “先到石屋在說!”桓禎霍的起身,大步走出正廳。
  眾人一起跟到石屋,王燕道:“大師哥,這石屋四周都是密林,她能往哪儿逃去?”
  桓禎神色暗冷,眉頭深鎖。“大伙儿就往密林搜去!”
  元戍道:“可是我和子澄已經在密林里搜了一日,半點收獲也妹!她會不會是跑向別的地方……”
  “不可能!她要躲過追捕,只有往密林走!”桓禎漆黑的眼盯著密林深處,冷峻的面容上一無表情,只有兩拳握的死緊。
  必須盡快找到人,否則她只有死路一條!
  子澄臉上變了色,他也想到了結果。“師兄,你意思是——”
  “大師哥的意思,當然是說那笨格格在自尋死路!”王燕幸災樂禍的道。
  不管其他人的目的為何,她可是存著看好戲的心態!她這趟跟著大伙儿干這樁丟命的事,主要是為了能追隨在大師哥左右,可不是為了她爹想反什么清,复什么明來著!
  當然,這回要是能找到貞儀的尸体,那更是如她所愿——誰叫那女人才來兩日,就老是勾引她大師哥的目光!她恨不能親手置她于死地!
  “王師姐,”元戍皺著眉頭道:“現下說這些也沒用,我瞧咱們還是快些找人去要緊!”王燕待林元秀并不客气,以至他對王燕向來也沒多大好感。
  元戍話未說完,子澄已經沖進林內找人。
  大伙儿跟在子澄之后,也陸續進入林子中去。
  “桓禎師兄!”林元秀悄悄走進桓禎,輕輕喚他的名。“這林子漆黑的怕人,我可否同你一路,一道進林子去找人?”
  昨夜桓禎當真只送她到房門口,雖無進一步舉動,但她相信桓禎對她也有意思的!
  “有什么可怕的?!”跟在桓禎身邊的王燕忍不住翻白眼,先一步諷道:“你要是害怕,大可找你自個儿的師兄元戍去!做什么找我大師哥陪你?”
  林元秀被王燕這一搶白,說的臉上一陣赧紅,可她也不甘示弱,立刻反擊道:“王師姐,這一整日就瞧見你緊跟著桓禎師兄,怎么你也怕黑嗎?”
  王燕反唇相譏:“我是怕黑,我就是要我大師哥陪我!”
  林元秀冷笑道:“可這一整日在城里,天可不黑呢,王師姐是怕什么來著?”
  王燕可不會那么容易被扳倒,她媚眼直直瞪向林元秀,得意的笑道:“不怕什么!可大師哥和我是一家人,我跟著大師哥是天經地義的事!”
  林元秀一時無話可說,雖然气不過,也只能在心底詛咒王燕!
  桓禎卻沒耐煩听完兩個女人的明爭暗斗,已經轉身往樹林內走去。
  王燕和林元秀也只得暫時休戰,急忙跟著桓禎之后進入林內。
  入夜后林內漆黑無比,各人手頭雖拿了一把火炬,視程仍然有限!再者密林內多是老樹古木,粗可圍抱,高可參天,火把子的光亮往往照得到樹這頭,卻照不到樹那頭,更加深了搜索的困難!
  更何況各人都知道這座密林占地廣大,皆不敢貿然深入,就怕一旦走失了再也摸不到方向出來,屆時連自身都不保,還找什么人?
  “大師哥,咱們還要往里頭深入嗎?要是真找不到人,再去抓個格格來不就得了!”王燕見桓禎越走越往深林里去,不禁害怕起來。
  “王師姐,你可是害怕了?”林元秀嘲笑道:“若是怕了也不打緊,王師姐大可現返回庄里去等候消息,有我陪著桓禎師兄去找人就行了!”
  “呸,誰說我害怕來著!?”王燕壯起膽子。“有我大師哥在,就是上刀山,下油鍋我也不怕!”
  “那可好,”林元秀嗤笑。“那咱們就一道陪桓禎師兄找人,待會儿越走越往深林里去,誰也不說要先回庄去!”
  王燕從鼻孔哼气一聲,看了四周黑漆漆的林子一眼,知覺的好似黑影幢幢……她縮了縮膀子,默不作聲。
  兩女跟著桓禎自林區外緣一路深入內地,原本還能看見庄內眾人高舉的火把,散在林間一閃一閃的光點,到后來舉目四顧,周遭一片漆黑,再也見不到任何人的火炬……
  再加上林內隱隱約約傳來的獸皋,連方才取笑王燕的林元秀也開始感到不自在,心底已開始盼望桓禎放棄找人,掉頭往庄里去!
  “唉喲!”突然王燕慘叫一聲,她落在后頭,怕前方的桓禎听不見,于是叫的特別賣力!“大師哥,我的腿扭了,再也走不了了……”
  林元秀皺起眉頭,听到王燕哀哀叫嚷,直覺認為是她在耍花樣。“王師姐,你又怎么了?”
  “你沒听見嗎?我方才說了,我扭了腳了!”王燕跌坐在后方數步遠的距离,她确實是扭了腳,可也沒那么嚴重,她不過是乘著跌倒的机會,把自個儿的傷勢夸大,希望桓禎能扶著她走!
  林元秀嘀咕。“有那么嚴重嗎?!”
  王燕听見,立即怒道:“扭傷腳的可不是你,你說什么風涼話!”
  林元秀撇過頭,一臉訕然。
  桓禎卻轉過頭對林元秀道:“林師妹,勞煩你扶我師妹回庄里,我一個人進森林內找人即可。”
  林元秀一听,哪里肯依。“可是——”
  “大師哥!”王燕原先的冀望落了空,自然也不肯。
  桓禎卻已自顧自的往林內更深處走去!沒有兩女累贅,他腳程驟快,轉眼已去的不見人影。
  桓禎這一路并非盲目找尋,而是留意到地上一些枯枝勾褡的衣物!看得出那布是才扯下的,可見貞儀确實往林內深處走去沒錯!
  他擰緊眉頭——再這么走下去,連他亦無把握找到貞儀格格之后,能走得出這片深林!
  雖然明知如此,他腳下卻未曾遲疑,一直往深林內挺進……
  直到火炬燃盡,他同時也失去貞儀的蹤跡。
  再往前去,地上也沒有被人踐踏過的痕跡。
  桓禎毫不停留,繼續在失去貞儀蹤跡之后,作擴大范圍的環形搜索,奈何火炬已燃盡,即使以他過人的眼力,在這樣深黑的密林中也只能模糊視物,整個過程只能摸索著前進,非但不便,也浪費了許多時間!
  他心底并非不焦急!
  夜已深,林中此起彼落傳來野獸的嚎叫聲,他再不能快點找到她,只怕就再也找不到……
  他不去思索自己如此憂心的理由,縱然這种擔心對他而言超乎尋常,他仍決然漠視——就算是她當真對他有些微的影響力又如何?這不构成他憂心的理由!他要的是他的人質万無一失,他不容許的是他的計划出了絲毫的差錯!
  隨著時間的流逝,桓禎的臉色越來越嚴肅,他全副心思更加專注在尋人上,縱然沒有燈火照明,他腳下的步子卻越來越快,越過一道道糾葛的藤蔓,一道道根結凸起的障礙……
  就在他一心尋人之際,突然腳下一空,還來不及抓住任何支撐物之前,下一刻他整個人滑進一道窄狹的穴洞中,一路滑落而下……
  不知過了多久,极快的下墜速度和著地的震蕩,即使強健如他,亦在落地的剎那昏了過去!

第六章



  貞儀悠悠忽忽醒來之際,一張開眼,看到的是上方桓禎深邃的黑眸,霎時間她直覺自己已被逮住,抓回石屋!
  “你……”
  她猛地坐起,急促的開口,卻看到他錯愕的眼神,她一愣,只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對勁……猛一回神,才想起自己竟然開口“說話”!
  “你會說話了!”桓禎眯起眼,嗓音异常粗嘎,黑眸迸射出犀利的火花。
  “我不……不,不可能啊……”似乎因久未說話,她的舌頭不听使喚,可嗓音還算优雅悅耳,雖久未使用,只有些低沉干澀。
  她記得邵王爺說過,她的發聲功能并未受到損害,那不能說話的毛病有极大治愈的可能!
  再度說話的喜悅雖然震撼著貞儀,可一抬眼看他蹙緊的眉頭,她不自覺往后縮去——
  “不管可不可能都是事實!”他定睛看她,不容置辯的獨斷道,并將她自大石上抱起。
  “你,你做什么……快放我下來!”她一急,險些咬到自個儿的舌頭!
  “會說話是好事,但別開口閉口的給我惹麻煩!”他嫌棄她的掙扎,非但沒放下她,還一路抱著她到一處水池邊。
  “我,就算我給你惹了麻煩,也請你先放我下來——”
  “閉嘴!我的麻煩已經夠大了!”他懊惱的吼道。
  才說完,就振臂一拋——
  貞儀被他丟落水里,一下子沉到池底——
  她不諳水性,沉浮在水里掙扎了好一陣子,直到她覺得自己快死了時,突然身輕,又被撈出水面。
  一旦抓住了一個可靠的浮体,貞儀說什么再也不放手,兩手兩腳緊緊攀住!
  “你還要抱我到什么時候!”桓禎悶著聲吼道,硬碩的男性軀体僵硬的繃緊著。
  貞儀緊閉的眼簌的張開,發現原來自己已上了岸,卻還死緊的摟住他不放!她惊呼一聲,立刻放手,一連退了几步,險些又跌倒!
  “你,你為什么把我丟進水里?”她渾身濕透,可怜兮兮的問。
  是為了懲罰她私自逃跑嗎?
  面對他不善的眼神,她畏縮了一下,不怀疑他原意是想把她淹死……
  他眯起眼打量她濕透的模樣,暗吸一口气。“從地穴滾下來,渾身成了泥人!不把你丟進水池里,簡直礙我的眼!”
  她臉上的泥粉被沖淨,露出白皙洁淨的容顏,身上的衣物卻已全濕,緊貼在曼妙的曲線上,她全身上下凹凸有致,仿佛要引人犯罪!
  他极力克制自己不盯住她的身子不放!說完后,全身僵硬的轉過身就走。
  “地穴?”貞儀卻懵燃不知自己對他的影響力!
  她這才想起自己昏迷前似乎滑進地下一道穴洞內,接下來的情形她就在也不記得了……
  她能再開口說話,會是因為滑下來的時候撞到了頭部的緣故嗎?
  貞儀舉目四顧,這才留意到此處并不是囚禁她的庄園,而是一處极大的天然洞穴,所感受到的亮光竟是有洞壁四周的濕苔所發出!洞頂出有一道缺口,下方是一大片柔軟的濕泥,想來此處即是她掉落穴洞的地道出口!
  此外洞壁的滴水匯集成池,池水清澈洁淨,深可見底,奇特的是洞中极暖,因而此刻她身上雖濕透,卻無絲毫涼意!
  她身上回暖,原有的風寒漸漸在她昏迷之時,已不知不覺退去。
  這穴洞似乎沒有盡頭,上方一小方開頂似乎就是她滑下來的穴口,洞中一端呈封閉狀,另一端直線擴展,直到她視線不能及處……
  現下他正往另一端走遠,貞儀一慌,赶緊跟上去——
  “你等等我啊!”
  不知為何,她知道自個儿還在洞穴里,無形中一顆心就開始依賴他……
  “你怎么也在這里?”見他繃著臉,似乎不大高興,她一直跟在他身后,考慮了好久才感開口問他。
  似乎知道她必定會跟上來,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全是你惹的禍!”冷冷的吼她。
  貞儀被他這一吼,肩膀一縮,突然就停在原地,不再跟上去……
  “你愣在那儿做什么!?還不快跟上來!”他背后像長了只眼睛,知道她停下來,頭也不回的吼她。
  “我……我肚子餓了……”她蹲在地上,怯怯的道。
  她少說也有一天一夜沒吃東西,再也走不動了!
  他身体一僵,跟著猛然吸一口气——
  這女人簡直在考驗他活了二十七年來累積的耐性!
  貞儀水亮的眸子睜的老大,看著他起伏劇烈的后背,躊躇的道:“沒關系的,你可以不要理我……
  ……”她委屈的抱住自個儿的膝頭。
  他不耐煩的吼。“閉嘴!”
  貞儀肩膀一聳,埋起小臉,不敢触犯他的怒气。
  极度的寂靜中再也听不見任何聲響,貞儀又抬起臉,就看見他掉頭直直朝她走來——
  他臉色陰郁的在她跟前轉過身,單腿曲膝,粗聲命道:“上來!”
  貞儀眨眨眼,怯怯的問:“上……上去哪儿?”
  他猛地吸口气,咬牙道:“上來,我背你!”笨女人!
  貞儀猶豫著。“可……可是,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你囉嗦什么?!叫你上來就上來!”他暴戾的吼她,再也忍不住,終于爆發出來!
  貞儀被他一凶,連忙伏到他背上,再也不敢耽擱!
  他灼熱的大掌也老實不客气,背過身握住她柔軟的臀和上半截大腿。
  貞儀身子已講,粉臉羞得通紅,想開口讓他放自己下來,又怕再沖犯到他的怒气……現下她想后悔也來不及了!
  “你……你還是放我下來,讓我自己走好了……”思來想去,怎么都不妥!她終于再也忍不住,怯怯的開口。
  他卻一聲不吭,當作沒听見!
  貞儀見他沒反應,只得再說一遍。“我想你可以放我下來,讓我自己走——”
  “閉嘴!”
  他突然吼她,嚇了貞儀好大一跳,險些從他背上跌下去!
  “該死的!”他詛咒一聲,把她握得更緊——
  “你就不能少給我惹點麻煩?!”他咬牙吼道。
  貞儀這時卻傻了眼——
  他……他的手放在——
  “你……你快放開我……”她羞愧的低喊。
  他的手指抵住了她的腿窩處!
  他虎軀一震,剎那間也意識到自己碰到了什么……
  他粗重的猛喘一聲,整個身体僵硬不已——
  “閉嘴!”他粗嘎的斥喝,這回倒沒吼她。
  “可,可是你的手……”貞儀委屈的低嚷,几乎要哭出來了!
  他竟然還不放手,手指也沒移開!
  桓禎明顯的感到指頭末端傳來的熱源,還有自己腫脹的下部——
  該死的!她讓他著了什么魔!
  他深吸一口气,說服她也說服自己道:“放心!我對你沒興趣!”然后移開手,改抱她大腿。
  貞儀吁出一口气,悶不吭聲,臉儿仍然赤紅。
  雖然讓他這么抱著仍然不妥當,可也比方才好多了!再說,她也是真的走不動了!
  “咱們這么走,要到哪儿去?”過了半晌,她忍不住問。
  “不知道!”
  他居然這么回答她!
  貞儀蹙起秀眉。“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粗魯的道。
  “可是——”
  “路就只有一條,你難道有更好的建議?”口气挺不耐煩。
  貞儀噤了聲,不再吭气——她确實沒有更好的建議!
  可難道問問也不成?他又何必動不動凶她?
  她知道自個儿是他的累贅,她也沒要他背著自己,他大可放下她不管的!
  “你忍一忍,等尋到出路,再找吃的東西!”他背著她走了半晌,才硬解釋道。
  原來他并非如外表一般,對她那么凶惡無情!
  貞儀心頭一暖,身子漸漸放松,他寬厚的背舒服又溫暖,慢慢地,她忘了他的大手擱在她身上的事,一股倦意襲來,她打了個哈欠,伏在他的背上睡著了……
   
         ★        ★        ★
   
  直到貞儀再醒過來,她仍然在桓貞背上。雖不知道他已背著她走了多久,卻能明顯感覺到周遭地形的改變,路面在不斷上升中,地道變得狹小,陡峭,一路曲曲折折,十分難以行走。
  地道已經寸步難行了,而他還要背著她走!貞儀心下過意不去,于是柔聲道:“我休息了一會儿,覺得好多了,不如你放我下來讓我自己走……”
  “少囉嗦!”他又故態复萌,對她“惡言”相向。
  雖然他不領情,貞儀還是委婉的道:“我是真的可以下來走!”
  似乎被她惹煩了,他索性松手擱下她。“你愛走就自己走!”
  貞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摔疼了不說,這才發現地勢异常陡峭,憑她的气力,恐怕走不了几步就要累癱!
  他丟下她自顧自的往前走,貞儀赶緊爬起來想跟上,兩人間的距离卻原來越遠,到后來一個轉角拐過,竟然失去他的蹤跡!
  貞儀心頭一慌,更是賣力的向前爬走,可是始終看不到他的影子!以他的速度,他們兩人間的差距只會愈來愈遠,她是怎么也追不上他了!
  “桓……你等等我啊!”
  情急之下,她大聲叫嚷,沒想到他立刻從前方的轉角拐回來——
  “有力气還不快跟上!鬼叫什么!?”他沒好气的吼她,仿佛完全失去了耐性。
  原來他一直在自個儿的前頭,沒有走遠!貞儀一放松,卻忍不住想哭!
  看到她眼底忽然水光涌現,他呆了一呆,然后厭惡的皺眉——
  “你到底哭什么!?煩!”
  跟著問也不問她的意見,就走到貞儀面前拉起她的手,強硬的拖著她往前走。
  他熱烘烘的大掌包著她冰冷的小手,貞儀被他拖著,几乎全靠他把她往上拉,簡直就跟背著她沒兩樣!
  這份貼心,更讓她不由自主的想哭……
  “真沒用!”他粗著聲嫌惡,一路上皺著眉頭,很不情愿的忍受她抽抽咽咽的啜泣聲。
  等到貞儀再也走不動,他又背著她繼續往前走,就這樣兩人也不知道在地穴里走了多久,終于走出這條迂回難行的地底密穴,從一塊大石下繞到地面上,重見天日!
  地面上已是夕照黃昏,可見他們在地底少說也呆了一日夜!
  縱然离開了地底,她卻見他眉頭深鎖,似乎有更大的隱憂。
  她四面環顧周遭的環境,很快發現不對之處!“這是座山谷!”她低喊。非但是山谷,更正确的說,該是一座“封閉”的山谷。
  谷內雖有花草樹木,走獸流水,山谷四周卻全被高起的斷崖合抱,自成与世隔絕的天地。任憑輕功再好的人,也飛不出這山谷升天!
  他瞪著那四周高起的斷崖,過了半晌才道:“你在這儿等著,轉眼天要黑了。我去拾點柴火!”
  眼看著已無路可覓,現下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桓禎說罷在四周撿拾一些枯枝,貞儀又餓又累,只得在原地找了一處干淨地方坐下,實在幫不了他的忙。
  他在水邊生火,又抓了几條肥魚烤將起來。“吃吧!”
  他把烤好的魚遞到她跟前,貞儀接過后,他也叉起一條熟魚,走到另一頭去,背過身,望著大片花草。
  貞儀直覺他討厭她!
  也許他認為自己是個拖累,心里責怪她,畢竟是她的不智,讓他落到這般進退兩難的困境!
  貞儀原本餓的發慌,那不知名的銀色肥魚烤起來又芬香扑鼻,入口滋味鮮美,簡直是人間難覓的美味,但她現下卻全然沒了胃口!
  勉強吃了半條魚,墊一墊餓得難受的空胃,天色已全黑了。
  他扑熄了營火,只丟下一句:“睡吧!”就自顧自的找了一處地方歇下。
  貞儀只得自己找一處干淨地方躺下。
  這谷中和那地穴一般得天獨厚,晚間絲毫不覺寒冷,反倒有些奧熱。
  桓禎靠著大石假寐,運气調神了大半夜,精力總算恢复過來!他張開眼睛,已覺得精神奕奕。
  突然一陣微弱的水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暗夜中,他清楚的看見溪水中一名曲線婀娜的裸身美人!
  貞儀乘著他入睡,且天色黑暗之際,脫去身上的外衣,潛入水中淨身。
  她雖然顧慮周全,不敢把身上衣物全數脫去,可濕漉漉的單薄內衣一遇水便伏貼在身上,完全暴露了她姣美誘人的曲線,簡直同裸身一般無异!
  黑夜中,桓禎屏住了气息,不動聲色的瞠目凝視。
  貞儀的動作极小心,每一下抬手潑水都輕之又輕……
  直到确定全身浸濕了,她不安的撇視他睡下的方向,沒有動靜,于是稍稍敞開內衣,小手探入肚兜中,清洗自個儿身子……
  自從被擄為人質之后,她再也沒好好洗過澡,加上滾入地穴后一身肮髒,雖然桓禎曾把她丟入池里,可那一下的時間哪里能洗得干淨!
  她實在受不了一身的土灰,粘膩,輾轉反側的睡不著,終于大著膽子脫掉外衣,下水淨身。
  她料想累了一日一夜,他應該已經熟睡了才是……
  突然身后一下落水聲惊嚇了她!她尚未轉過身察看,已被一雙手攔腰抱住——
  “啊——”
  貞儀惊呼,那雙大掌卻不放反往上移,牢牢握住她的胸脯!
  桓禎在她專心清洗身子時,無聲無息靠近她身后下了水,再也克制不住沖動的欲念——
  他要她!強烈的想要她!
  這一點突然雪亮而清楚,他未如此渴望一個女人過,他要她,再不容他刻意漠視!
  “呃——不要——”
  貞儀扭身掙扎,她看不見身后的男人是誰,還以為是白天沒見到的人在暗處,乘此時輕薄她!
  惊慌中她叫喊桓禎的名字,卻听見男人濁重的粗喘——
  “現在,我要你!”
  她立刻認出他的聲音——他是桓禎!
  他乘她愣住之時,一把扯開內衣,大手探進褻衣內,握住一只軟熱的椒乳,拇指放浪的挾住凸出的乳頭,肆意的刺激拉扯,勃起的欲望挺進頂在她股間,戳刺著她柔軟的粉臀……
  “不要,你放開我,別這樣子——”
  貞儀被他的蠻力嚇住,她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對她做這些,雖然出嫁前她額娘對她說過男女間那檔事,可她卻不明白男人除了床上,在任何地方都會有欲火,都能侵犯她……
  她的掙扎引來他更濃重的喘息,更強猛的欲念!“你在下水前就該料到這种情況!現在后悔已經來不及了,我只會當成是你在誘惑我!”
  他不顧她的抗拒,強悍的扯下她的褻衣,敞開的外衣再也遮不住袒露的雙乳,月色下她粉白的胴体煥發一圈蠱惑的光暈,他猛吸口气,不顧怀中人儿的掙扎,他粗糙的大手探進她裙裾內,摸索到單薄的褻褲,急切的指探到她底褲下,終于触到他渴望的熱源,他猛吸一口气,大手整個按在她的私處上,占有她的柔嫩——
  “不要——”
  貞儀狂亂的叫喊,他的大膽,放肆駭住了她!她腦中亂哄哄的炸成一團,胡亂的在他怀中閃躲扭動,卻不知如此更加深他触摸上的快感!
  終于他翻轉過她的身子,讓她抵著溪中的大石,同時壓上她的身子,不顧她的掙扎,灼熱的唇壓上她柔軟的小嘴——
  “嗚——”
  貞儀用盡全身的气力垂打他,可非但不能撼動他絲毫,她掙扎的扭動換來的是他更形濃重的粗喘与他進一步的放肆……
  “呃……”
  貞儀心亂如麻,漸漸不自覺的拱起身子,任由他擺布……
  他低頭含住她露出內衣外的白嫩乳房,舌頭卷起亢奮的乳峰,再使勁的吸吮,一只大掌握住她脹大的乳房,肆意的搓揉,另一手曲起長指在水中嫻熟的撥弄她私處的花瓣,指尖搓揉頂端興奮的小核,直到一股濕滑的愛液泌出……
  他粗嘎的低笑,突然扯下她的褻褲,兩手撐住她的腰肢,埋頭浸入水里,吸住她下半身綻開的花苞,以唇舌撩撥,玩弄,再放浪的吸吮……
  貞儀惊叫著搖頭,又惊又羞的想擺脫他,卻怎么也掙不開他手上的蠻勁……
  突然他舌頭一挺,刺進她下体私密的小穴內——
  “呃——”
  她狼狽的眼睜睜看著他肆無忌憚的侵犯自己,卻無力反抗……
  然后他抬頭浮出水面,再度以手指撩撥她……
  “啊——”她渾身打顫,雙乳不住抖動,更激起他發狂的欲火!
  他粗喘一聲,一掌握住她的丰乳。“叫我的名字!”突然嘎聲命令她。
  “不……”
  他眯起眼,猛地戳入一指——
  “啊呀——”
  貞儀弓起身子,瞬間一股高潮几乎淹沒了她……
  “叫我的名字!”他固執的重复一遍。
  “桓,桓禎……”
  他的眸光轉為深濃,拉下褲頭——
  “很好,記住你的男人是我!”
  他腰杆一挺,猛地刺入她体內——
  “啊——”
  劇痛撕裂她下半身,貞儀慘叫一聲,迎著他由緩到強的猛烈沖刺,黑夜中,水花拍打的聲音合奏著她急促的呻吟……
  她的意識漸漸混沌,直到他猛撞的一擊釋放在她体內,她終于再也撐不住,昏死了過去……

第七章



  貞儀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她睜開眼,看見桓禎側臥在旁一瞬也不瞬的凝望著她的黑眸,她驀然想起昨夜的事,頰上一紅,便要坐起身——
  “急什么!”他翻身壓住她,不讓她坐起。“怕我?”略薄的唇角勾起一抹放肆笑意。
  散亂的發,陰郁的俊美……她看呆了!可肌膚上傳來熾熱的膚触——她驀的發覺自己仍然是赤裸的,兩頰羞的更紅。“我……我冷……想穿上衣服!”貞儀結結巴巴的道,手忙腳亂的要掙開他。
  他低低的笑,頎長的身軀覆住她的身子,將他嬌柔似水的胴体壓覆在身下,以自個儿的体溫煨暖她。“這樣還冷嗎?”
  奇异的,他眷戀她的身子!
  昨夜他原以為要夠了她,沒想到今日一睜開眼,目光卻舍不得自她曼妙的身上移离……
  從沒有一個女人能令他著迷至此!
  更該死的是他不能克制自己!自小練就鋼鐵般的意志力,在對上她后似乎全數癱瘓,他竟然放縱自己迷戀一個女人!
  他是故意的嗎?貞儀納悶的想,他熾盛的体熱不止熨暖了她,她覺得全身著了火,不明白是他身上傳來的,還是自個儿散發的熱度……
  “啊!別這樣——”
  他的手鑽到兩人身体間的空隙,滑下她兩腿間溫暖的濕地……
  “別怎樣,嗯?”他粗嘎的低笑,利用沉重的軀体壓制她,大手無法無天的在她身上作怪!
  “就……就是——你別這樣嘛!”
  貞儀想躲也無處可躲!他故意壓著她,分明是仗著他壯,用体重欺負人!
  見她一張粉臉脹得通紅,他噙著邪笑逗她。“不喜歡我這樣?”大手更惡霸的進犯她的禁地——
  “你,你,你……”貞儀瞪大了眼,拼命的搖頭。“你不——不要這樣!”
  昨晚教他“欺負”一夜還不夠嗎?才一大早而已,一睜開眼又來欺負她!
  “我偏要這樣又如何?”他貼著她耳邊嘶啞的低道,大手繼續撥弄指尖上漸漸腫脹的花瓣,濃重的粗喘一下下噴拂在她耳上。“你也喜歡吧!”他邪气的在她柔嫩的私處間肆意滑動,探索……
  突然他靈巧的長指滑入她濕緊的小穴,迅速的抽插——
  “呃——”
  貞儀猛地弓起身,胸頸間快速漫上一抹胭脂紅,脹大的雙乳隨著他激烈的動作不住的晃動,媚眼如絲,胴体軟成了一灘柔水……她神奇的改變惹得他血脈噴張,欲望蓄勢待發!
  “真美!”他粗嘎的贊歎,手上插刺的動作不停,含欲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眯著她充血的赤色面孔,嬌裊妖媚的胴体……
  他沖動的握住一只抖動的椒乳,狠狠的擠捏她!長指簌的撤出她体外,代以昂挺的男性刺進她緊窒的女体內——
  “啊呀——”
  他深深埋沒入她体內,忘情的擺動進擊……
  柔軟的草地上兩人赤裸的肢体交纏,這一刻兩兩銷魂,肉体相銜,再也不分彼此……
   
         ★        ★        ★
   
  激烈的歡愛過后,他將一塊溫潤致密的白玉系在她雪白的頸項。
  “這是?”
  “我自小戴在身上的玩意儿!”他淡淡的道。
  她自然不知道這白玉對他的重要性!
  白玉是他亡母所遺下,留給他的唯一紀念。
  “要給我嗎?”她尚未自過于放縱的歡愛中回复,气喘吁吁的問。
  “之于你而言,這或者是不值錢的東西——”
  “不,這是我見過最美的白玉!”這句話确是真的。
  貞儀自小生在王府,見過的美玉無數,卻沒有這一塊靈美動人,色潤質純,几乎毫無瑕疵!
  可更重要的是,這塊白玉是他送給她的!
  她寶貝的將它揣入怀中,沒去深思自個儿的心態……
  他看見她慎而重之的態度,一絲笑容乍現在冷冽的唇角,目光移到她白皙的身子上,驀然發現一處處触目惊心的紅痕。“方才我太粗魯,弄疼你了!”他低柔的道,抱歉的語音似歎息般。
  貞儀傻气的搖頭,望著他怜惜的目光,說不出話來。
  他輕輕揉撫她身上的紅瘀,同時撫弄她細柔的發絲,撩起一縷,握在手中把玩。“昨晚咱們兩人都累了,未曾仔細留意這座山谷,”他柔聲道,“穿上衣服,咱們先找點東西吃,再四處瞧瞧。”
  “嗯。”她溫馴的點頭。這一刻溫柔的她,同之前簡直判若兩人。
  他倆為彼此穿好衣裳,吃過了桓禎從溪里捕來的魚和樹上摘的野果,他牽著貞儀的手,開始繞著山谷漫行。
  這座絕谷說大不大,說小也絕對不小!為遷就貞儀的腳力,繞谷半圈,已花去半天時間!
  “瞧!那面斷崖石隙中的泉水匯流,沿著崖面飛瀑而下,這下形成谷中的溪流!”貞儀指著對面那片斷崖,歎為觀止。
  “這條溪連接咱們方才經過的深潭,飛瀑聚水,匯于深潭,谷中又有不少飛禽走獸,各色奇花异樹!這座絕谷倒是得天獨厚,簡直是一處世外桃源!”桓禎道。
  原來溪水匯自非舖,聚流而成,流水的另一頭則是一洼不見底的深潭,奇怪的是譚中之水始終不見滿盈,正是飛水不斷,深潭不滿,因此成了谷中万物賴以維生的活水,縱貫整片山谷。
  再加以拔天彌高的斷崖四面環繞,谷中的人出不去,外頭的人也進不來,山谷成了与世隔絕之所,一處真正的世外桃源!
  “奇怪!這片山谷明明是一片絕地,那譚中之水會流向何方?”貞儀疑惑的問,隨即靈光一閃,電光火時間想到一种可能——
  “這潭下有水道,是以這座潭主要是疏水導流的功能!那么——”
  “沒錯!”早在發現溪流為活水之際,桓禎已想到這點。“潭底的水道最有可能是連接外界的出口!”他接下她未完的話。
  “那么,咱們有机會走出這座山谷了?”她惊喜的問。
  “也許!”他卻無笑容,只別開黯黑的眼。“我們回到潭邊去看看!”
  來到潭邊,兩人觀察四周圍的地形,只見溪水潺潺,匯入潭中,潭水果然不見增長。
  “現在咱們該怎么辦?”貞儀望著那一潭青碧色的深水,無措的問。
  “潛下去看看!”桓禎道。
  “潛下去!?”貞儀瞪大眼,望著那一洼水潭,倒退了三大步不止——
  不不不,她說什么也不下去!
  這潭水深不見底,她又不諳水性,這樣貿然跳下去不等于送死!
  “放心吧!”他要笑不笑的盯住她。“不是要你下去!我先下水探探!”
  貞儀不放心,“你要下水?可是——”
  “你在這儿等我!”不等她說完,他已經脫去外衫,躍下水面。
  “等一下——”
  貞儀要阻止他卻已經來不及,她只好留在岸上,呆呆的望著泛起波紋的水面,忐忑不安的等他歸來……
  可過了許久仍然不見他浮出水面,貞儀開始心慌——正常人怎能在水里待那么久!?他沒道理過了那么久還不出水!
  另一個可能是他确實尋到出口,可他應該會盡快回來通知她的!
  “怎么還不回來呢……求求你,快回來啊……”
  貞儀兩眼直瞪著水面,心頭已急得慌了!
  突然水下現出一條黑影,轉瞬間那黑影冒出水面,赫然便是桓禎!
  “你回來了!”等他一上岸,她扑上前去,忘情的抱緊他!
  “怎么了?”他似笑非笑的抬起她的下顎,見到她頰上雙垂的淚,兩眸突然變得深濃,作弄的掐住她挺俏的鼻子粗嘎的取笑。“愛哭鬼!”
  “我……我以為你……”她望著他又哭又笑,自個儿都覺得像個傻瓜!
  “以為我淹死在潭底,再也回不來了?”他擁緊她,俊臉籠上一層肅穆。
  她為了他……哭了?
  “你在潭底,可曾探著什么?”貞儀沒留神到他异常的神色,抹去眼淚,認真的問他。
  他回過神。“你先同我到潭底在說!”
  “我也要下去?”貞儀臉色一變,連連搖頭。“不不不,我不諳水性,一下水就會死掉的!”
  他一听這种傻气的孩子話,差點沒當場岔了气。“你入浴的時候難道就不需下水!?”
  “那可不同!”這是想當然耳的事!
  “還不一樣都是下水,哪里不同?”他挑起眉。
  “當然不同了!”貞儀振振有詞,“一個是供人入浴的浴池,一個是會淹死人的大水潭!差得可遠了!”傻瓜都知道不一樣!
  想拐她下水?不不不,她當然不是傻瓜。
  “差別很大嗎?”他柔聲問,嘴角突然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邪笑。
  貞儀眨眨眼,瞪著他唇邊那抹勾引人的笑意,自覺有點可疑……
  “我剛才不是解釋過了?差別當然大啦!”他這么笑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俯首,貼在她耳畔低道:“不試試你怎么能那么肯定?”
  一想到下水,貞儀全身突然起了疙瘩。“試什么試!不必試的!我——”
  她話還沒說完,豈料他一把抱起她,跟著摟住她一同往水里跳——
  “不要——救命啊!我會死掉的——”
  貞儀的哀號還沒有結尾,就猛地喝了一大口涼水,她立時嗆住,知道自己已經被拖往水底……
  她無措的在水中掙扎,惊慌和強烈的窒息感簡直要了她的命!
  可不到一會儿,她感到他的唇覆了上來,一股溫暖隨著呼吸吹入她口中,瀕臨窒息的痛苦霎時解除,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終于又浮出水面……
  “咳咳!”貞儀一出水就猛咳,壓根管不了到了什么地方。
  “還好吧!”他把她摟在怀中,擰緊的眉泄露出擔心。
  “還……咳咳,還好!”貞儀抬手撩去落在他額側的發,一股滿意的幸福突然沖塞在胸臆間,漲滿了她的心房,溫暖了她被涼水浸冷的身子……
  “好些了?”他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問。
  “嗯。”貞儀一抬眼,才注意到自個儿來到了一處奇怪的地方!“我們不是下水了嗎?這儿……
  ……這儿是哪里?”
  明顯的這里是一處奇大無比的穴洞,洞中同桓禎二人初時翻下的那處地穴一般,有濕苔照明,各處景物明顯可辨!最奇特的是洞中有乳狀的倒懸奇石,形似蓋鐘,地面上也有奇石凝固,在洞中這樣的奇景不止千百,蔚為奇觀!
  “若我猜得不錯,咱們現在正在山腹中!”桓禎道。
  “山腹中!?”貞儀倒吸口气。“那咱們不是更出不去了?”
  “那也未必!”他扶著她越過崎嶇不平的地面,來到一處光滑的壁面前。“剛才我在洞中探索了很久,發現這面壁頗有可疑之處!”
  難怪他下水許久未回,原來是到了山腹里。
  “可疑?”貞儀左瞧右瞧,就是壁面光滑了些,硬是瞧不出可疑之處何在?!“你說哪里可疑?”她睜大眼,充滿好奇的問,還伸手東摸西摸,若不是桓禎緊拉著她,恐怕她立時就要扑上前去“探險”,完全沒半點危机意識!
  這時便瞧得出她是個自小養在深閨里,被保護的全然不知世道險惡的天真閨女了!
  “你瞧不出來?”桓禎撇撇嘴,要笑不笑的恐嚇——
  “你現在摸得這面石壁——它會吃了你!”
  “騙人!”嘴巴雖然硬,卻立刻縮手,一溜煙躲到桓禎身后。“你故意嚇人!”那張嘴可比一雙腿有膽量得多!
  “我嚇人?”他挑起眉,然后很坏的戳穿她。“要是認定我嚇人,你還怕什么呢?”
  “我……誰說我怕來著!?”
  別以為她好嚇,實在是這山洞里的气氛詭异的嚇人,虧他還能一個人在這洞待那么久——
  要她來選,她宁愿選擇山谷那一片鳥語花香!
  他嗤笑。“那你干嗎躲在我身后?”說著,挺坏心的把她推到前頭。“當真不怕的話,你就試試!”
  “試……試什么?”她怕死了!怕的連說話都結巴。“你,你別推我啊!”
  “試試——”他低笑。“它會不會吃了你!”
  “不要……干嗎你自個儿不試!為什么……為什么要叫我試!”沒看到她多不情愿嗎?還一直把她往前推,簡直太沒良心了!
  沒想到他一派悠閒的說:“我試過了!”
  “你試過了?”貞儀眨眨眼。“那肯定是沒事了!”就知道是騙她的,世間豈有這种事,而她竟然相信!“究竟這石壁有什么古怪?”她還是忍不住好奇。
  他笑的邪气。“想知道?你上去碰碰那石壁邊上的嵌石!”說著又把她推上前去。
  貞儀蹙起眉頭,好半天終于壯起了膽子。“試就試!你都沒事了,我自然也不怕!”
  遲疑片刻,她才伸手去摸那石壁邊那塊長條形的嵌石,誰知才不過輕輕一碰,地上突然搖晃起來,跟著那石壁“轟隆”一聲整片旋開,地面突然移動,整片滑向石壁內——
  “啊——”
  貞儀沒有防備之下摔進洞里,身后的桓禎在千鈞一發之際抱住她,以免她摔得太難看!
  “桓禎……”貞儀只覺得四周突然大放光明,一時間居然睜不開眼!
  “我在這儿!”他抱緊她。
  視覺慢慢恢复,貞儀漸漸看清四周圍的環境。“這里是——”
  石壁后另有洞天!
  她來到了一間長寬數百尺的大石室,石門另一端盡頭,是一處類似圣壇的處所,室內四壁插滿了巨大的火炬,同時點的透亮,光明無比!
  看出貞儀的疑惑和惊歎,桓禎道:“這些巨大的火炬同那石門的机關相連,一旦石門開啟,火炬同時點亮!”他在太初老人處亦曾鑽研過机關學,因此略知一二。
  “那么說,這石室是人造的了!”貞儀還是不解。“可為什么要在這山腹中造這樣一件大石室?”這項工程之浩大,簡直難以想象!
  “我曾听師父說,南北朝時傳入波斯襖教,又稱拜火角,教派的圣儀因為不同于中原各大名教,拜火教徒被冠以特异獨行,崇拜鬼魅的罪名,經歷各朝數代,始終不見容于中原名教,因此其教眾集會,漸次轉為神秘結社。”他指的師父自然是太初。
  “你的意思是,這山腹中的石室是拜火教徒所造?”貞儀反問。
  “前朝末年,拜火教徒所受的迫害尤烈,其教眾集會已轉為地下化,但是襖教發展至今,教眾無數。看這圣壇的形式,与開鑿山腹的這股气勢,十之八九,這里是拜火教徒所造!”
  “可為什么這石室內一個人也不見?”
  “走,我帶你到另一處机關口!”他徑自往前走。
  “還有机關!”貞儀乍舌。
  自從摔下地穴后她已經經歷太多冒險,卻一次比一次新奇……
  她怀疑自己若有机會再回到現實,要如何過的慣宮里那一成不變,毫無新意的生活?
  桓禎帶著她穿過圣壇后方,來到另一處机關口,貞儀卻看不出有任何可疑之處!
  貞儀正要踏入圣壇后方之時,桓禎卻拉住她。“小心!”
  “怎么——”
  她話還沒說完,突然間一股亂箭齊射,桓禎抱著貞儀緊急向后退避,轉瞬間地面裂開又闔閉,所有落地的亂箭皆掉落地底!若是方才他們再上前兩步,被亂箭射中,只怕此時也已經埋沒地下,被困在地面石板之下了!
  “怎么會這樣?”貞儀埋頭在他怀里,余悸尤存。
  “這一處机關精巧,恐怕難以破陣!”桓禎冷靜的道。
  “有机關?你還要過去?太危險了!”貞儀睜大眼,抓緊他衣袖,說什么也不肯放!
  “放心,”他微微笑,清冷的眸瞬間轉柔。“我若有事,一定回頭拖住你陪我!”
  貞儀眨巴著眼,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你這人——我,我再也不管你了!”說完背過身去再也不理他!
  簡直太沒良心了!虧她還擔心他的安危!坏蛋!
  可終究不放心他的安危,偷偷覷眼瞧著——
  卻見桓禎站在机關之前,若有所思遲遲不踏前一步。
  貞儀仔細察看地上石板,突有所悟——
  “我明白了!”
  桓禎回身看她:“明白什么?”
  貞儀笑道:“這處地面分兩色石板判斷陰陽,秩序依伏義八卦,八門八陣變化排列,机關精巧微妙,一步差錯不得!”
  桓禎眯起眼。“你怎么會對八卦如此了解?”
  “小時候,有一回我偷偷到阿瑪的書房玩耍,想去看看緬王送給阿瑪的和滇玉面插屏,最重要的是要偷瞧阿瑪從江南著名木雕師父那儿得來,待我生辰時,預備送給我的小姐柜!可阿瑪把那兩樣東西鎖在箱子里,就象是防我去偷看一般,害我好不失望,只得在書房里東晃西逛,卻看到阿瑪書桌上一面陰陽八卦鏡,我一好奇便拿起來瞧,誰知卻失手打破了!”
  貞儀繼續往下說道:“可阿瑪知道后并不責怪我,只是叫我去書房問話!他知道了我對那面陰陽八卦鏡有興趣,便要府中的師爺教我陰陽五行之理!”
  “但這不是一般的五行八卦陣!”這道陣法絕非一般粗曉易理的人能解!若是如此,他即刻就能破陣!
  貞儀促狹的道:“我懂的,是比一般初學者多那么一點點!”
  他挑眉。“你能解這道奇陣?”
  貞儀噗嗤一笑,白皙的面頰漾著兩圈粉團團的紅潤,模樣俏皮可愛之极。“不如你來入陣,依著我的解法走位?”
  她這是在挑釁他了?
  桓禎二話不說,已走入陣法之中。
  “先飛龍移鳥翔入生門,再轉地門入開門,自地門走云門入傷門……”貞儀高聲朗念,心念電轉,無絲毫遲滯。“婉盤移武翼入生門破陣,全身而出!”
  此時地門大開,桓禎已出困破陣!
  “你可以過來了!”他雙臂抱胸,對住她微笑。
  貞儀也對住他笑,迅速穿過那道兩色石板。
  這套陣法已破,一刻鐘內經過其上的人無恙,待一刻鐘過后陣法又變,需得重新破陣!
  桓禎迎面抱住走向自己的小女人……他看見貞儀的轉變,窺見她性格中,被禮教和一樁意外的傷害,所壓抑,封閉住的活潑,以及聰穎過人的一面!莫名的激動滿滿的充塞在他胸臆間……
  可他不愿去深思未來!他們終究會离開這里,屆時雙方的立場對立,他們無未來可言……
  貞儀察覺到他突然渾身僵硬,不解的問:“怎么了?”她抬眼望向他,發現他眼中原有的笑容已不見。
  “沒事!”他別開眼,望向洞開的地門。
  “要進去嗎?”貞儀柔聲問。
  “當然!”他輕輕推開她,先一步進入地門。
  縱然只是极其微妙,不易察覺的變化,貞儀也敏感的知覺到他態度上的改變!
  那只是极縹緲的直覺……
  她望著他穿過地門,沿著石階而下的背影發怔,好半晌才回過神來,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下了石階……

第八章



  到了地下,兩側壁面的火炬仍然自動點火,通室光明。
  “拜火教教眾無數,他們必定開鑿有通道,能進出山腹內外?”貞儀望著兩側壁上粗糙卻生動的石刻提出疑點。
  “未必!先前那座山谷极可能是教眾們隱居之處,這所石室卻是教眾的圣地!他們可能在此過著隱居生活,并不打算重回不見容他們的人世!”桓禎回答貞儀的問題。
  之后他專注地凝視石壁上的刻圖,几至忘神!
  “這石上刻的是什么?”見他看的認真,她好奇地擠到前頭去。
  “傳說中的無生諦經……”
  “無生諦經?”
  “你听過這部武學秘笈的名字!?”他回頭望她,微微挑起眉。
  貞儀點頭。“我曾听我大阿哥說過,當年邵王爺一門數十口慘遭滅門,有部分原因就是為了這本傳說中的武學秘籍!”
  邵風因為醫治貞儀眼疾之故,每月皆會至怡王府,有一回貞儀問起邵風的來歷,宣謹才談及這段往事。
  “這石壁上刻的文字,同無生諦經有什么關系?”貞儀問。
  “傳說無生諦經經內諸式,乃悟自佛教教義‘苦、集、滅,道’四諦,所謂‘苦下具一切,集滅各除三,遣諦除二見,上界不行真’!以苦諦俱十使,集滅各七使,道諦八使,成為三十二使!依此演化為無生諦經內三十二式!”
  “原來一部無生諦經,竟然有這般深奧的義理在!”貞儀贊歎。
  桓禎凝視著壁上變幻莫測的三十二式心法,若有所思地道:“因此我才猜測這石壁上所刻,极又可能正是無生諦經,或至少与無生諦經有關,只是据我師父所言,現今傳下的只有經文殘本,而這兩側壁面上的石刻,卻是完整的秘笈全式!只是不知為何會出現在祆教的秘室石壁上!”
  貞儀也百思不解,她好奇地四面探看,無意間望向秘室后部——
  “啊——”貞儀慘聲一叫,沖人桓禎怀里。
  “怎么了?”他急問。
  “你……你看!”貞儀臉埋在桓禎胸前,手指向秘室后部。
  桓禎一回頭,就看見秘室后偌大的空間內,累疊了無數白骨!
  看來方才石板上的机關在若干年,甚至救百年前曾經發揮作用過!
  可以想見,當時的闖人者為了破陣,必定是死傷無數,可最終還是未能來到這秘室,否則此處不可能還保存如此完好,世上也不會只殘存經文殘本!
  “看來這處圣地曾被外來者侵襲過,因此襖教教徒才不得不放棄此處,另覓隱密之地。”他摟緊貞儀,輕輕拍撫她的背。
  “你是說這處祆教徒的匿居地曾經遭人攻破?”貞儀微歪著小臉,若有所悟。“無怪乎現下會沓無人跡!”想了想,她又問:“祆教教眾當年避居此處,必定有一條人工開鑿的穴道通往外界,否則那些外來者從何而入?”
  他沉默半晌才道:“也有可能那條通道現下已經封閉。”
  “總要找找看才知道!”
  “你想出去?”他眯起眼反問她。
  貞儀不解地反問:“你不想出去?”
  他幽邃的眸光掠過一抹漆暗。“如果我要你放棄格格的身分,在山谷中同我終老一生,你可愿意?”
  貞儀愣住,愿意二字几乎脫口而出,但她還是猶豫了!
  問她愛他嗎!連她自個儿也不明白!可她不想与他分离!
  出了這里,身分階級的差別,以及敵我立場的對立,只會讓他們形同陌路!可現下無意讓他們來到這無人的絕谷,留在這儿會是最好的抉擇!
  只是她想到為她憂心至白發的額娘,阿瑪,想到正在設法解救她的大阿哥,想到必定為她擔憂的蘭欣……
  她怎能自私地丟下他們,只管自己的快樂?
  “你想出去。”他冷下眼,代替她回答。
  她猶豫了!
  而他以為她終究眷戀谷外的世界,放不下她格格的尊貴身分!
  “我——”
  貞儀搖頭,想解釋什么,他揮手打斷她的話。
  “是我不該那么問你,畢竟咱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我自小是孤儿,無牽無挂,你卻有親人朋友,自然不能跟我一塊隱遁世間!”
  雖然這么說,貞儀感到他的態度又回复之前的冷漠、刻意同她拉開距离!
  然而她卻無話可說!
  他的話的确是事實,縱然她心底有另外的想頭,縱然她其實极想拋下一切、隨他留在谷底,可天生為人著想的溫柔性情,卻不允許她放縱……
  她只得問:“我還不明白你儿時的事,你可愿說与我知道?”
  他提到他是個孤儿,那語气雖然平淡無波,可她卻直覺其中有极多的不平的情緒,他壓抑了下來。“已經是過去的事,沒什么好說!”他別開眼,淡淡地道。
  貞儀不能掩藏心中的失望,她喃喃地道:“你不愿意告訴我……”
  桓禎身体一僵,好半晌突然開口。“儿時的事之所以沒什么好說,是因為當時我受盡欺辱,那時的我生不如死,活著本身就教人痛惡!”
  貞儀抬起眼,望住他一轉為冷妄的俊美側面,怔然不語。
  “王照養我到十歲,之后將我送給太初老人撫養,但他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与羞辱,我一輩子也忘不了!”寂冷的黑眸浸人寒冰。
  “他……不是你的師父嗎?他為什么要那么做!”貞儀問。
  從他臉上透露出的乖邪冷妄,她几乎能領會他所遭受的磨難,以致造就今日他陰沉詭謁的性格!
  “憑他也配!我的師父只有太初-人!”他冷厲地道。
  “那你為什么還——”貞儀想問的是,他為何要成全王照的心意,帶領反清叛党,并且綁架她!
  他冷嗤。截斷貞儀的話。“我想弄明白,王照會如此恨我的理由!”他邪虐的唇角勾出殘忍的佞笑。
  貞儀蹩起雙眉,心口莫名地揪緊。“可是,這么做到頭來你又得到什么?”
  “如果我知道王照恨我的理由,那我便能知曉他的弱點,進而打擊他!”
  這正是他的計划!他不為任何人賣命,只為他自己以及他的仇恨!
  “可是……”
  “別再說了!現在我不想談這個!”他冷漠地打斷她末完的話。
  貞儀別過臉,噤口不語。
  “這條密道一路走下去,不知會通往哪里,我們權且走下去,看看能到哪里”說著便邁步往秘道另一頭走去。
  貞儀默默跟在他身后,秀麗的清眸蘊著淡淡愁思。
  兩人一前一后走了許久,一路默然,誰也不主動去開口,貞儀心底漸漸醞釀委屈,可他徑自走在前頭,半句話不說,她也就不言不語,把委屈壓在心頭!
   
         ★        ★        ★
   
  這一路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頭漸漸傳來轟隆隆的巨大聲響,著意凝听,竟然是水瀑發出的轟然巨響聲!
  桓禎停在秘道盡頭一大片石壁前。
  “路斷了……”貞儀望著石壁,喃喃道。
  “這石壁是一道活門。”桓禎道。
  “石壁后可是水瀑?”
  “秘道建于水瀑后,以水瀑為掩飾,讓人意料不到出口竟會在此外!當初設計這條密道的人确實高明!”
  貞儀問:“這道活門如今還可以開啟嗎?”
  桓禎走向秘道盡頭,“試試看!”
  他仔細察看一遍,并未發現任何机關,于是凝神運气,試圖以掌力推開石門。
  桓禎試了一次末果,再試一次,卻仍是無法推動石門半分!
  “打不開嗎?”貞儀見他試了兩次皆無用,于是關切地問。
  桓偵站在石壁前沉吟半晌,腦中突然靈光乍現,“有了!”
  貞儀問:“你想到什么?”
  “那石壁上的內功心法!”
  “無生諦經的內功心法?”貞儀疑道。
  “正是!”桓禎再次凝視運气,腦中所想的,卻是密道中石壁上所刻的心法招式!
  他心演內法,气聚掌力,之后猛然推向石門——那石門果然應聲而開,緩緩向前推出,兩邊各讓出一條可容一人穿過的小洞。
  “成功了!”貞儀喜道。
  兩人穿過那石縫,外面便是水瀑邊緣,下首有一汪湖泊,此時正值隆冬,湖水枯竭,湖面縮小,要是他們在夏季硬闖出關,只怕回被淹漫的湖水所埋沒,葬身湖底!
  “石門邊開口狹小,僅能容一人通過,再由那秘道兩側完整的石刻來推敲——看來外來者不可能由這條秘道闖入!他們必定是另尋其他的途徑進入秘境,只是我們末曾發現那另外的途徑在何處!”
  桓禎道。
  “也有可能是襖教眾人在殲沒外來者之后,封閉了另一條通道!”貞儀猜測。
  “有可能,卻也因此他們認為待在秘境已不安全,因此才舉教遷移!”
  他們离開湖邊,至此總算脫离秘境,重見天日!
  這湖四周連接几座山,想不到這短短兩天,他們已离原來的地方如此遙遠!
  自從兩人离開秘境起,桓禎一路走在貞儀身邊,臉上卻再無一絲笑容。
  晚上在野地歇息時,貞儀猶豫了許久,也想了許久,終于開口問他。“你……不能放了我嗎?”
  他撥弄著火堆,神清冷肅,半晌不吭聲。
  貞儀已明白他的意思,別開了臉,不再求他。
  又過了十數日,兩人才走回庄里,他們在山路上迂回行走,較之在地底和山腹間穿行,多走了十倍路不止!
  王燕和元秀一看見桓禎平安歸來,兩人皆迎上前去,將貞儀排擠在外,叫庄里的人扣住她。桓禎見兩人如此,卻毫無反應,任由人扣住貞儀!
  貞儀至此明白,他并未看重兩人數十日來相處,回到了現實世界,她在他心中仍然什么也不是!
  自己依舊只是他擄來的人質!
  “大師哥,太好了!你去了這么多天,我還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王燕縱身投入桓禎怀里,硬是把一旁的元秀擠開。
  原來那日王燕和元秀在林中也迷了路,所幸人林不深,過兩日終于被庄里眾人找了回來,兩人直養了數日才恢复元气!
  元秀被推擠到一旁,不怒不笑,陰陰地道:“王師姐可真快放棄!要我可是一直相信桓禎師兄必定會回來的!”
  王燕也冷笑。“我是因為太過擔心我大師哥。才會亂了心思,哪像某些人還能那般鎮定,不痛不痒,簡直是冷血!”
  元秀雙眸一眯。“王師姐這是在說誰!?”
  “你說呢?林師妹。”王燕冷笑。
  兩個女人一見桓禎回來,又開始明爭暗斗,桓禎面色掠過一絲不耐,撇開王燕,正要轉向大廳時,恰巧子澄奔了出來!
  子澄一听見貞儀平安歸來,喜出望外,一心急著來見她——
  “格格!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他沖上前去,忘情地一把抱住貞儀,貞儀被他的舉動嚇得呆住,竟忘了要推開他!
  “二師哥,想不到你對人質這么關心!”王燕在一旁說風涼話。
  貞儀回過神來,欲推開子澄,誰知他卻摟緊了她,貞儀一時竟怎么也推不開!
  王燕見這情況,連連冷笑。“二師哥,你摟著人家不放是什么意思?”
  桓禎和貞儀這几十日都在一起,兩人一道回來時,貞儀神情尷尬,暗地里也不知做了什么事!
  現下連子澄都如此愛慕貞儀,王燕一想便心底有气!
  子澄听王燕一說,才不情愿的放開貞儀,目光仍留戀在她身上,不舍得移去。
  王燕走上前,親熱的挽著桓禎的手,火上加油得道:“大師哥,二師哥這回把人給弄丟,你還要把人交給二師哥看管嗎?不如把人質交給我,我保證一定會看好的!”
  桓禎眯起眼,沉冷的銳眸射向子澄,再緩緩移向貞儀。
  貞儀別開眼,回開他諷刺的眼神,更不想去看王燕挽著他的親密模樣……傷害她的是,他并沒有拒絕王燕!
  貞儀的舉動卻触怒了桓禎,他結冰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痕。“師妹你想代子澄看管人質?”他特意強調人質二字。
  “是啊!人質要是由我來看管,保證她絕不敢逃走!”王燕陰險的道。
  她已經想好法子,要好好的整治貞儀!
  子澄自知未克盡職責,雖然不敢多說什么,卻滿怀憂慮的望著貞儀……
  貞儀接受到他關切的眼神,打起精神來故作堅強的朝他一笑,對于自己逃走為他帶來的困扰,心中有無數抱歉!
  “是嗎?”桓禎眯起眼,清楚的見到兩人眉目傳情的一幕,幽冷的眸掠過一抹殘酷的冷光,隨即擱下冷酷的話。
  “既然你保證,那從現在起人質就由你看管!”
  貞儀一震,猛地抬頭看他——她心底也明白王燕對自己充滿敵意,桓禎不可能看不出來!
  他為什么要將自己交給王燕?
  桓禎只是面無表情地撇過臉,冷酷的反應更是傷人!
  貞儀想開口說什么,最終還是垂下眼,默默咽下心頭的苦澀……
  元秀的心机比王燕又深一層,她察覺貞儀和桓禎間微妙的情感變化,見貞儀雙唇蠕動,心下有了疑慮,遂陰惻惻地道:“桓禎師兄,不如由我和王師姐一起看管人質,兩個人輪流看守,多了一個人留意,也可防范于万一!”
  “我不過問,”桓禎丟下話,轉向大廳。“子澄,你也進來,我有話問你!”离開前他遣走子澄。
  “林師妹!既然你要和我一塊看守,那人質就先交給你押下去了!”王燕支使元秀,之后挽著桓禎,得意的离去!這次她又胜了一回!
  子澄無奈的看了貞儀一眼,才黯然的跟著桓禎之后走向大廳。
  元秀則是气得手腳打顫,她把全部的气恨,一古腦儿發泄在貞儀身上!她厲聲呼喝押住貞儀的大漢,“把她給我押到原先的雜物房!還有,這死丫頭不听話,竟敢私自逃跑,罰她一天不許吃飯,也別給她水喝!”
  貞儀自頭至尾未曾說過一句話,眾人皆不知她已能開口說話,此時她也僅是默然承受著元秀加諸在她身上的“懲罰”。
  當她會說話時,是桓禎讓她開啟心扉,重新找到快樂!但此刻他的無情,讓她又退縮回不會說話之時的畏縮,閉塞,那個孤獨封閉的啞巴格格!
  她不懂桓禎如此善變的理由!
  在秘境中那段快樂的日子,在他心中似乎不具任何意義……
  元秀轉頭對住貞儀冷笑。“不管你是不是個啞巴,桓禎師兄只不過是玩玩你,現下他玩膩了,你已經被他一腳踢開,要是你膽敢再逃走,桓禎師兄可不會再縱容你,到時的后果你就自個儿負責!”
  她轉頭呼喝道:“還不押下去!”
  然后元秀讓人押著貞儀,回原先那處沒有暖炕,足以凍死人的雜物房……

第九章



  大廳中,子澄報告這數十日來自京城中打探到的消息——
  “怡親王府方面并無動靜,就連宮中也是還沒傳出任何消息!”
  “他們可真沉得住气!”王照冷哼。
  “不過近日城內警衛倒是森嚴許多,只怕對方已在暗中部署!”
  “大師哥,咱們再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變個法儿,教他們明白厲害,自然能讓那群清狗乖乖就范!”王燕眼球子亂轉,語气陰狠地道。
  “師妹,你是什么意思?”子澄皺眉,心下隱約有不好的預感。
  王燕冷笑一聲。“意思就是,咱們可以剁下那啞巴手上的一截小指,帶到王府去——”
  “我不同意!”子澄臉上變色,厲聲道:“這种行為殘忍卑劣,變態無恥,根本是禽獸所為!咱們自稱為反清義師,豈能對一名柔弱閨閣,做出這种殘虐無人道的行為!”
  “二師哥,你說這話,意思是指我殘忍卑劣、變態無恥了!?”王燕美眸中射出凶惡的冷光。
  “我——”子澄猛然吸一口气,壓抑下對王燕的不滿,平聲道:“我只是覺得,咱們雖然要力求胜算,可手段也不宜太過激烈,否則容易引人非議,不利于咱們義師之名!”
  王燕冷哼一聲不予置評。
  “子澄說的也不無道理!”王照道。
  他在乎的是義師之名,以及是否能救出被困的反清兄弟,一掃鳥气!他一生的利祿名望皆累積于此,同王燕一心要不利于貞儀的心態,大大不同!
  “桓禎,你怎么說?”王照問。
  他仗著桓禎之力,得利不少,在義師中成功的將自己拱上領袖的地位,縱然同桓禎間暗潮洶涌,至少表面上桓禎是他的徒弟,他的地位得到提升,自然不會貿然同桓祈撕破臉!
  桓禎冷峻地道:“師妹的方法雖然偏激,但也末嘗沒有可取之處——”
  “師兄!”子澄惊慌失措地截斷桓禎未完的話。
  王燕听桓禎贊同自己,心下一喜,忙斥喝子澄道:“二師哥,你別插嘴,听大師哥把話說完!”
  桓禎往下說:“傳聞怡親王妃愛女殷切,若是格格有一絲損傷的可能,怡親王妃必定不會坐視不理!”他嘴角緩緩勾出一抹殘忍的笑痕,不急不徐的道:“那咱們就先送怡親王妃一把格格的長發,再看怡親王府的人還能否沉得住气!”
  “妙計!”王照拍腿稱好。“從怡親王妃那儿下手,是再好不過的了!”
  元戍也道:“教怡親王妃心惊膽寒,料不到咱們下一步會對她的愛女如何,如此一來,怡親王妃必定將此事鬧開,就算結果不是如此,她也必定給主事的人极大的壓力,屆時他們還不乖乖听咱們擺不!?”
  子澄仍覺不妥。“可是這么做未免——”
  “子澄,你可是心軟了?”桓禎對住他,犀利的眸冷得懾人。
  子澄悚然一惊,在桓禎咄咄逼人的目光下,難堪的別開眼。
  “二師哥,你別婆婆媽媽的!要我說,這樣還太便宜了那啞巴!”王燕哼道。
  不能傷貞儀,能剪去她那頭柔細黑亮的長發也不錯!王燕得意的想,更重要的是,這提議出自桓禎,讓她心底更是痛快!
  “說做就做!元戍,”王燕吆喝元戍。“你去找你師妹來,教她把那啞巴提到前廳,順道帶一把最利的剪子來!”
  元戍看了桓禎一眼,見他并未阻止,這才退下去找元秀。
  不一會儿元戍和元秀把人提來,廳中眾人的目光集中在戴著手銬腳鐐的貞儀身上!
  原來是元秀給她戴上的!不僅如此,元秀還特意選了用來困鎖壯漢的數斤重粗鐵鎖,只見貞儀荏弱的身子抵受不住那鐵鎖的重量,走到前廳來時已經气喘吁吁。
  貞儀無助的抬頭望向廳上眾人,一個個掃過他們敵視她的眼,以及子澄溫暖,關切的雙眸,還有桓禎雖對住她,卻如同視而不見的冰冷眼神!
  “是誰讓她戴上鐐銬的!格格又不是犯人——”
  “子澄師兄,”元秀的聲音柔軟動听,說出的話卻狠辣不留情。“這女子曾經私逃過一次,還連累桓禎師兄也涉入險境!我讓她戴上手銬腳鐐也是万不得已,子澄師兄要不贊同那也行,只要子澄師兄能想出比這更好的法子,我立即除去她手腳上的鐐銬!”
  子澄一時啞口,他想保護貞儀,卻奈何力不從心!他心性剛直,自然說不過元秀那張嘴!
  “廢話少說!”王燕轉向桓禎,她迫不及待要剪去貞儀那頭教她看了礙眼的漂亮長發。“大師哥,可否讓我來動刀?”
  “你想動手?”桓禎挑起眉頭,俊顏掠過一抹詭譎的冷寒,他撇開嘴,俊臉滲入一抹莫測的邪崇,低柔的道:“那就由你來吧!”
  王燕見桓禎當眾應允她的要求,心下更是得意,她立即搶過元戍手上尖利的剪子,一步步走向貞儀。
  貞儀不知他們帶她來大廳做什么,又見王燕手上拿著一把剪子,一臉狠惡的步步向她逼近,她戴著沉重的手銬和腳鐐,只能吃力的直往后縮,她惊慌的眼眸不自覺望向一直站在她這邊,對她關切有加的子澄,卻見他別過了臉,似乎不忍目睹接下來的一切……
  王燕到底要對她做什么!?
  王燕終于走到貞儀跟前,粗魯的一把抓住她柔軟的青絲,一手舉起利剪,一刀就要往下剪去——
  貞儀此時終于弄明白王燕想對她做什么——她要剪去她最珍愛的長發!
  貞儀一惊,舉起手要掙扎,卻正好給王燕一個机會——
  她將手上鋒利無比的剪刀使勁一插,正好往貞儀的背肉上戳去——
  “啊!”
  貞儀背上突然一股大力將她推開,那一刀沒往她背心上插去,卻戳在她肩上,電光火石間她只覺得左肩一陣劇痛,還來不及反應,只見眼前一花,一道人影閃過,霎時耳邊听到王燕發出比她更凄慘十倍的嚎叫聲,跟著她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昏迷之際,她只來得及瞥見接住自己的人是桓禎……
  同一時間桓禎身手利落的接住貞儀,同時迅速將衣服撕成布條,裹在貞儀血流不止的肩上。
  “燕儿!”王照見愛女受創,心中大駭,他轉向划花王燕粉臉的桓禎,厲聲質問:“你為何划傷燕儿的臉蛋!?”
  “只是格開她罷了,若師妹不是一心想置人質于死地,也不至于弄傷自己!”桓禎若無其事的道,淡然無表情的俊顏,不露聲色。
  這一刀若是插向背心,貞儀早已喪命。
  “可是,那也不必為了這賤丫頭傷了燕儿——”
  “師父,”桓禎盯主王照,冷沉的眼眸波紋不閃,如冰石般寒冽。“你應該明白,師妹若錯手殺了人質,后果不可想象!你也不希望事有意外,屆時因為此事,讓咱們陷入絕境吧!”
  王照遲疑了,雖然王燕美麗的容貌被毀,他心有不舍,可是事關重大,王燕若真殺了格格,他在義軍中的地位必定動搖……
  “爹!”王燕慘叫。
  只有她心底明白,桓禎那一格原可避開她和貞儀兩人,可是剪子卻莫名其妙的使到她臉上……是她多疑了嗎?
  “住口!”王照思前想后,反過來斥罵王燕。“這么點小事都辦不好!還不快下去,別留在這儿丟人現眼!”
  “是啊,王師姐,我瞧你最好快些下去敷藥,要是耽擱久了,這傷更沒得救,別教你那花容月貌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刀疤臉!”元秀幸災樂禍的說著風涼話。
  一次重創兩個情敵,她心底比誰都痛快!
  “你——”王燕見眾人皆面露悻色,气得一跺腳,捂著受傷的右臉哭著跑了開去。
  王燕脾气嬌肆,仗著王照是她爹,桓禎是她師兄的關系,在眾人間一向頤指气使,不將其他人看在眼里!大伙儿雖忍气吞聲,可早已看她不慣,這會儿眾人听見這話,不覺得元秀說話過分,反在心底冷笑!
  王照縱然面子上挂不住,也只能瞪著眼,不置一詞!
  子澄這時卻再也忍耐不住,奔上前來——
  “師兄,格格她——”
  桓禎突然反腳挑起掉落地上的利剪,刀光一閃,貞儀黑亮的長發瞬間落地!
  “啊!”眾人皆發出惊呼聲,子澄更是傻了眼,站在原地,不得動彈!
  “子澄,這束長發就勞你送到怡親王妃手里!”他抱起昏迷的貞儀,面無表情的道:“記住,別再出差錯!”說完轉身步出大廳。
  子澄呆呆瞪著地上那束落發,好半天會不過神……
   
         ★        ★        ★
   
  子夜,月淡星微。
  昏迷中貞儀仍覺得左肩傳來一陣陣刺骨的劇痛,她神志恍惚,似夢半醒,隱隱約約只覺得有人在她肩上涂抹著膏藥,跟著她便覺得肩上的痛楚漸漸緩和,她睜開眼,看到桓禎黯如子夜的黑眸。
  “醒了?”他捆緊她左肩傷口的布條。
  “啊!”她呻吟一聲,劇烈的疼痛,頃刻逼出一額的汗珠。
  “忍一忍!”他將布條打上活結,之后扶著她躺下。
  貞儀抬眼看清自己所在之處,這是一處有暖炕的廂房,并不是元秀命人關住的她的雜物間。
  “我怎么了……”她喃喃問,肩上耗損她太多元气,她顯得气若游絲。
  “你受了傷,暫時就住在這間房。”他淡淡的解釋,漆黑的眼籠罩著一層漆暗的幽光。
  貞儀茫然了一陣,才想起被王燕刺傷左肩的事。“你為什么……要救我?”她凝視他,清瑩的眼波對住暗黑的眼,努力想在其中尋找熟悉的溫柔。
  桓禎別開眼,淡淡的道:“你是我的人質。”
  “只是因為這樣?”她追問,跟隨他避開的目光。
  他回過眼,盯住她。“你想听什么?”
  “我想——”貞儀揪著心口,絕望的對視他的眼……終于,她低下頭,未曾出口的話咽入酸澀的喉頭。
  “想說什么,為什么不說完它?”他壯碩的軀体壓向她,探手抬起她低垂的小臉。
  “你明知道……”她眼眶已紅,清瑩的眼蓄滿水波。“你明知道我想說什么……”他怎能這么狠心?怎能坐視她的痛苦,看著她一個人沉陷?
  桓禎對住她,幽冷的眸注入一股深刻的暗光——
  “愛我就要有無比的勇气!小可怜,你做得到嗎?”他低嘎的說,灼熱的唇已几乎貼近她顫抖的小嘴。
  “勇气?”貞儀倏的抬起眼,喃喃問。
  “辦得到嗎?”他壓上她,失衡的重量泄露他失控的情感……
  “我——唔……”
  他已吻上她的唇。
  “辦不到也得辦!”喘息的空檔,他急促,強悍的宣告。“記住,你是我的女人!”
  然后他重壓向她,几近狂暴的吸吮她,再也無一絲壓抑与保留!大掌更是急切的探進她的褻衣內,掌握她柔軟香馥的身子……
  她是屬于他的!
  這輩子他不放手,她只能是他桓禎一個人的!
  心念意動,大手急切的探向她的私處,自私的栖占那一處禁地,兩只長指無預警的同時深入她下体那處窄穴——
  “啊——桓……桓禎……”
  貞儀睜大眼,猛地弓起身子。
  他兩指曲起,牢牢地箝緊,邪惡且絕對的占有她!
  貞儀虛弱的掙扎,渾身似著了火,不知所措的承受著他狂猛暴烈的需索……
  他驟然釋放的強烈情感教她心惊!
  “給我!”他撤出兩指,急促的扯下她的褻褲,不等她回應,已挺身埋入她濕漉漉的小穴內——
  “啊——禎——”
  貞儀身子一抽,倏地夾緊他。
  他猛地倒抽口气,大掌握住她白嫩的乳房,硬大的男性迫不及待的在她体內猛烈抽動——
  “你好美……”他嘎啞的低吼,相對粗暴狂烈的動作,一手卻溫柔的護住她左肩的傷處。
  “呃——”
  貞儀弓緊身子,他修長的指探到交合處,磨揉她下体前端的小核,合奏著抽插的動作,邪惡的搓揉她……
  “舒服嗎?”
  他嘎聲問,豆大的汗珠一顆顆淌落在她凝脂般的玉肌上……
  “呃……禎……”
  她渾身打顫,舒服又脹滿的快感一波波向她涌來……
  “喜歡這樣?”
  他低笑,更深的推進她下体內——
  “呃——”
  貞儀拱起身子,下身被他雄偉的男性填得滿脹,甚至感到一絲扯痛……
  “喜歡吧!嗯?”
  他再推入。
  “痛——”
  貞儀低喊,倏的夾緊兩腿——她的身子根本不能承受他!
  桓禎猛地喘气,然后屏息,停了好一會儿才略微抽出,手指捏緊前端濕漉漉的小核,技巧的揉扯,額上的汗一顆顆滴落,已經淌滿她瘀紅的兩乳……
  “啊……”
  貞儀弓著細腰,更是拱高胸乳,气喘吁吁,再也不能說話……
  他漆黑的眼珠更是深濃,一掌捏握她挺聳的誘人玉乳,搓揉著頂端粉嫩的乳頭,另方面小心翼翼的挺直腰杆,慢慢前推,不再突然挺進,讓她狹小的下体慢慢适應他的碩大……
  他盯住她逼的火紅的小臉,雪白的被褥上,她白嫩的胴体軟如一灘柔水,腫脹的雙乳被他抓的布滿紅痕,腿間濕漉漉的花瓣為他泌出的多汁……一股欲火倏然間被撩起,再也控制不住——
  他猛地挺腰,更深更猛的搗進她濕窄的小穴深處……
  “呃——”
  貞儀夾緊他,此時痛感已遠离,她下身不由自主的一陣陣抽搐著……
  桓禎全身淌滿汗水,俊臉扭曲,呼息濁重,急促,他突然發出一聲低吼,再深深一擊挺進她体內——
  “啊——”
  強烈如電触般的快感,逼紅了貞儀半個身子,一陣抽搐,她更緊的夾住他,桓禎身子一抖,几下猛烈的動作后在她体內泄出——
  “啊呀——”
  貞儀渾身還打著顫,他已抽出,迅速轉過她綿軟的身子,自体后握住她脹大的兩乳,一手扳開她粉嫩的臀瓣——
  他要做什么?
  “啊,不要——呃——”
  他猛地刺入她脆弱的股間——
  貞儀發覺他的意圖,想阻止已來不及……夾著一股撕痛,他碩大的硬物快狠的挺進她股間的窄洞——
  “啊呀——”
  貞儀慘叫,只覺得兩股間一陣撕裂的劇痛,如同在山谷里的初夜……
  他不放過她,修長的指繼續撩撥她前端濡濕的小核,碩大的勃起牢牢充塞她緊窒的私處,快速抽動——
  “啊——啊……”
  貞儀全身猛烈的抽搐,兩腿癱軟……
  “叫我的名字!”
  他邪惡的在她股間放肆的抽插,在絕對的痛感与沖擊中帶給她最大的歡愉……
  “桓——桓禎——”
  她尖喊……漸漸的痛感麻痹,強烈的痛感排山倒海的襲來……
  貞儀承受著他激狂的欲求,達到歡快的頂端同時,她昏眩的腦子里,回蕩著桓禎之前的那句話——
  他的女人!

第十章



  接下來十日,因為肩傷太過劇烈,貞儀陷入高燒昏迷中,偶爾有清醒的時刻,睜開眼來,只有一名照顧她的老婦,一直守在她身邊。
  “我……”
  “咦,你會說話?”老婦奇道。
  她是住在附近村庄的老嫗,來照顧貞儀前已被告知要照顧的是一名啞巴,如今听到貞儀開口說話,不禁大奇。
  “我……”貞儀想說話,卻力不從心。
  “別多費元气了,你病著呢!”老婦勸道。
  “桓……桓禎……”
  “你是問大爺嗎?他們今早一伙人全出去了,不知去交涉什么事情,我還听說,明儿個就送你回去了!”
  明儿個就送她回去!?
  貞儀一急,掙扎著從床上坐起——
  “唉唉,別起來啊,當心傷口又裂了——”
  “桓禎……”
  想來他們同大阿哥已經達成協議,要是她當真被送回去,這輩子恐怕再也投机會見到他了!可她還有許多事沒弄清楚,還有許多話要問他……
  “姑娘,你別起來啊,姑娘!”
  老婦見貞儀固執著要坐起,她連忙要阻止已經不及——
  “啊——”
  貞儀一用力便扯裂了傷口,霎時又痛得昏了過去……
   
         ★        ★        ★
   “貞儿,你終于醒了!”怡親王妃扑在貞儀身上,泣不成聲。
  “額娘?”
  听到貞儀微弱的聲音,怡親王妃身子一僵,倏地抬起眼——
  “你……你方才說話了嗎?貞儿?”她小心翼翼地問,唯恐是自個儿听錯了,空歡喜一場!
  貞儀蒼白的小臉現出微弱的笑容,再一次輕輕喊:“額娘……”
  “貞儿!?”怡親王妃老淚縱橫,不敢置信,嘴里喃喃念著。“菩薩……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額娘……累您為貞儿操心了……”
  “傻孩子!”怡親王妃抓緊愛女的手,臉上盡是安慰的笑容。“你福大命大,這回總算是因禍得福了!”隨即面容一整,撫著貞儀的肩頭心疼地問:“快,快告訴額娘是誰這么大膽子,膽敢傷你!?”
  貞儀要一旁侍候的婢女扶她在炕上坐起,怡親王妃盯著貞儀頸子上那塊白玉,又忍不住問:“告訴額娘,怎么你身上又會多了這玩意儿?”
  “額娘,您可否先告訴貞儿……”貞儀抬眼四顧自個儿打小住慣的閨房。“我是怎么回到府里的?”
  她還依稀記得,自個儿昏迷時有個老婦告訴過她,說桓禎他們已決定要送走她了……
  他當真把她送回來了!
  既然如此,那他先說的那話——那話又有什么意思!?
  貞儀心一痛,只覺得自個儿所有都留在桓禎身邊,再也一絲不剩了!
  “你受了傷,一直昏迷著,也難怪這几日的變化你不明白!”怡親王妃留意到貞儀的神情,只急著解釋。說到此,她欣慰地道:“几日前有人送來一束斷發給我,還附了一封短箋,說那束斷發是剪自你的長發!我一見心底急得了不得,哭了一筐子眼淚,就怕這事再拖下去你會沒了小命!你大阿哥見我如此,這才同那伙賊人談判,說是要換你出去!”頓了頓,怡親王妃又道:“可也不知怎么著,突然有人到統領衙門密告,說一干綁架怡親王府大格格的叛党,就藏身在城郊外十數里處!你大阿哥得了這消息,便連同十一爺部署拿人,料不到那消息果然是當真的!直到前日晚終于救得了你出困!”
  有人密報?
  貞儀一陣心惊,忙問怡親王妃。“額娘,那……那些叛党呢?他們——”
  “听你大阿哥說是抓了個頭儿。”怡親王妃道。
  貞儀一听,更是揪住心坎“頭儿?是不是個年輕——”
  “貞儿,你總算醒了!”一抹冷峻的聲音傳入,宣瑾身邊跟著一名俊逸不羈、气度非凡的男子一同進房。
  怡親王妃見到來人,忙從床畔站起。“十一爺——”
  “怡親王妃請坐。”德烈隨意地一揮手,俊臉沖著貞儀勾出一抹幅懶、惑人的笑痕。
  貞儀拘謹地回以一笑……
  “十一爺?這人就是自個儿原要嫁的皇十一貝勒了!”“宣瑾,你快來瞧,貞儿會開口說話了!”
  怡親王妃喜不自胜地喚來宣瑾。
  “听見了,額娘。”宣瑾走到貞儀床邊,低聲道:“貞儿,見過十一爺。”
  貞儀垂下眼,輕聲問安。“貞儀見過十一爺。”她掙扎要下炕。
  “你病著.不必下來了!”德烈上前一步扶住貞儀。
  突然注意到她頸子上那塊白玉,他兩眼一眯——
  “怎么了,德烈?”宣瑾覺察到异狀。
  “這塊玉——打哪儿來的?”德烈只管盯住貞儀,目光一轉嚴肅。
  “玉……”
  “是啊,貞儿,你還沒有告訴額娘,你哪儿多出這塊寶玉來的!?”怡親王妃也問道。
  這時宣瑾上前看清楚那塊白玉。“這是——”
  “宣瑾!”德烈截斷他要出口的話。
  “貞儿,你好好解釋清楚!”宣瑾明白德烈之意,面容也一轉為沉肅。
  “你們……這怎么回事?貞儀病才剛好,別叼著她了!”怡親王妃憂心道。
  “額娘,我沒事。”貞儀安慰王妃,也想藉此机會把話同德烈說清楚。“這塊白玉是……是一名男子饋贈于我的。”
  她見德烈并無异樣神情,便鼓起勇气往下說——
  “我被人綁走后,有一回曾經有机會逃走,可惜我誤入深林,后來又失足跌人一秘穴內,若不是他——贈這塊白玉給我的男子,鍥而不舍地追尋于我,只怕這世上再也沒有我的存在了……”
  貞儀往下敘說,詳細道出當日失足跌入秘穴后的情形。
  自然,她略過了二人在溪流中云雨共歡的那一夜,她失身于桓禎的事。
  “這個人——他也是叛党中的一員?”宣瑾犀利地抓住貞儀話中的蹊蹺。
  貞儀猶豫了一瞬,才緩緩點頭。
  “能帶著格格自那處險惡之所平安歸來,此人的武學才智,必定非同凡響!”德烈眯起眼,幽冷的睜光掠過一抹教人不解的深沉。
  貞儀背脊一僵,垂下了小臉,好半晌才小聲道:“十一爺、大阿哥,無論如何……他救了我。”
  德烈不語,鄂了半晌才掉頭對宣瑾道:“此次叛党綁格格一事非同小可,得稟告皇阿瑪處置!”
  貞儀倏地拾起頭——
  “十一爺——”
  方才怡親王妃曾說宣瑾他們抓到了頭儿,貞儀直覺那人是桓禎,現下又听德烈如此說——她怕他們要處置桓禎了!
  德烈揮手制止貞儀未完的話。“稍安勿躁!”
  他望向貞儀頸上那塊白玉。“可否請格格脫下那白玉,讓我送進宮給皇阿瑪看過?”
  “這……可是……”白玉是桓禎親手替她戴上的,她說什么也不可能隨便解下給人,縱然這人是十一爺。
  “放心,稍后我必定親手奉還。”德烈笑道。
  有了他親口承諾做保證,貞儀雖不知德烈要這塊玉做什么,還是解開紅結,把白玉交給德烈。
  德烈同宣瑾對看一眼,對方微一點頭,德烈眸光一閃,隨即道:“既然格格的身子已無恙——”
  他轉向怡親王妃道:“那么,咱們是否該盡快安排格格進宮?”
  貞儀听了德烈這話,腦子里頓時轟然乍響。
  不!她不能、也不想進宮去!
  “十一爺說得不錯!”怡親王妃笑道。“既然貞儿已平安回來,這事儿瞞了這么久,總算有個好結局。現下是該快些安排貞儿進宮去了。”
  貞儀听了怡親王妃的話后不斷搖頭。“可是,額娘我——”
  “貞儿!”宣瑾阻止她往下說。“你才剛回來,身子末養全,額娘為了你的事也操心不少,現下該讓她老人家回房休息去了。”
  宣瑾再次打斷貞儀的話同德烈使個眼色,兩人伴著怡親王妃步出貞儀房外。
  貞儀讓侍女們攔著,苦于不能下床,只能在床上輾轉反側,一夜不能成眠……
  她絕不能進宮去,絕不能當真嫁給十一爺的!
  可她方才的暗示,大阿哥和額娘似乎全然不能領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不但為桓禎的安危憂心,現下自個儿又即將要被送進宮去!
  老天爺,到底現下她怎么辦才好!?
   
         ★        ★        ★
   
  貞儀怎么也料不到,第二日一早宣瑾即命人秘密將她送往宮中,貞儀連怡親王妃的面也未曾見著!
  她坐在轎中干著急,卻苦無法子擺脫宣瑾安排的一干護轎侍衛。
  正在愁苦的當儿,突然听得轎外侍衛們的斥喝,跟著轎身猛地往前一躓——貞儀險些摔出轎外!
  她惊叫一聲,同時轎帘突然被抓開,她抬頭一望,看到了自個儿朝暮思念的男人……
  “桓禎!”
  她不可置信地低喊,同時他已奪她入怀!
  “我只問一次!”他語气急促、低嘎,似乎壓抑著极大痛苦。“愿不愿意跟我走?”
  “你……”貞儀自他怀中抬起臉,探出小手,心疼地撫摸他清瞿剛俊的臉龐。“你怎么了?你病了嗎?”
  他反掌抓住她的小手,更急地問:“回答我!”
  貞儀眨著清瑩的美眸,逡巡著他狂亂暴烈的眼……
  “我當然……當然愿意……啊——”
  他突然發狂似地緊抱住她,几乎要將她揉進体內!
  “跟我走,你就得放棄一切原本屬于你的榮華富貴!你不后悔!?”他埋首在她齊肩削短的柔發內,激動地嘶語。
  “沒有了你,再多的榮華富貴之于我,都失去了意義!”她柔順地依偎在他怀中,輕語呢噥。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將她緊摟怀里,視若珍寶……
  “貞儿!”
  二人正忘情地相擁,宣瑾同德烈早已在暗處觀察多時。
  “大阿哥!”
  惊訝的似乎只有貞儀一人,桓禎只是慢慢轉過身,同宣瑾、德烈兩人面對。
  “你早已知道我們跟在轎子左右,為何仍然劫轎?”德烈問。
  桓禎直視德烈。“我只想奪回我的女人。”
  德烈兩眼一眯,眼神中有著較勁的意味。“你的女人?你是指你怀中摟著的貞儀格格?”
  桓禎不發一語,只是越加摟緊貞儀。
  眼見兩人間有一触即發之勢,貞儀求救地望向宣瑾,卻發現他非但袖手旁觀,見兩人為了她快要反目,眼中竟然還透出一絲興味的詭光!
  突然德烈不發一言驟然動手,桓禎單手護著貞儀硬是接他一掌,卻見德烈發掌如棉,明顯未使上一成內力,突然又收掌握住他五指——此招大怪,卻又分明無傷人之意!桓禎心念電轉,一時未急著收掌,德烈招式又變,突然反手下翻,桓禎此時內掌朝上,掌中一顆豆大朱砂痣就在震位中央!
  朱砂痣一現,宣瑾立即出手,拍開兩人交纏的雙掌。
  德烈眼中异光大熾,定定盯住桓禎,過了半晌才道:“如果是,你大概弄錯了吧!”他眼中异芒收斂,低頭撣了撣衣擺,慢條斯理、一字一句地道:“貞儀格格是我明媒正娶、皇十一阿哥已過門的少福晉!”
  宣瑾咧開嘴——
  好家伙!初次見面就公然挑釁自個儿的親兄弟!
  桓禎兩眼一眯,惱怒的神情与德烈同出一轍!
  “我說了,她是我的女人!”
  這家伙先是莫名其妙地出掌,又不是真心要跟他惡斗!這會儿又廢話什么!?
  德烈挑起眉,然后聳聳肩——
  “成!兄弟一句話!你說格格是你的女人,就是你的女人好了!不過——你得答應,同我去見皇阿瑪一面!”德烈莫測高深地道。
  桓禎皺起眉頭。“你在胡說八道什么!?”
  “德烈說的是實話!”宣瑾掃過貞儀的惊訝和桓禎防備的銳眼,代替德烈解釋。“二十多年前,圣上奉先皇之命南巡時,同一名江南佳麗因緣結識,那女子因是漢人之故,不得同圣上一道回京,當時已知那名女子腹中已怀有身孕,原已約好待圣上登基后來迎,料不到二年后鑾轎親迎,那名江南佳麗已困難產而香消玉殞,只知她為圣上產下的是一名龍子,身上戴有當初圣上离開所贈与的白露奇玉,且男嬰掌上震位有一顆豆大的朱砂奇痣!”
  貞儀惊問:“大阿哥,你意思是說——”
  “不錯!”宣瑾直視桓禎。“事實上,你名為桓禎,實則為德桓(火字旁),宮中眾位皇阿哥皆從火命名,仍因你出生丙卯年,改火為木益其相生之理,二則是你已故的亡母怕你身世惊人,為避人耳目!”
  一瞬間,某些疑點在桓禎腦海中串連成線——
  小時王照對他的百般凌辱、無故惡言相向,待他不如畜牲,卻又不致將他折磨致死,只是不斷辱罵遺棄母親的生父,且見清人如臨大敵,痛恨入骨!再來卻一反平時的惡態,將他送往太初老人處學習武術,又在他學成歸來后全力把他推上反清義軍的領袖地位——
  這一切原來是王照要看他們父子相殘,所使出的歹惡毒計!
  他早知王照將他捧上義軍之首是別有用心,卻不料其中竟然這般迂回。
  “你送貞儀那塊白玉,咱們曾在圣上的御書房里見過一塊一模一樣的,因此對你的來歷起了疑心!
  因此昨夜咱們倆漏夜求見圣上,證明了此事,因此才設計貞儿回宮,好引你出來!方才德烈同我見證你掌上的朱砂痣,你又有白露奇玉在手,且确實名為桓禎,可知你确實是圣上遺失在民間的皇子——
  九阿哥!”
  這事斷無胡說之理,且他身分敏感,皇帝不會胡亂認個叛党的頭儿為子!
  桓禎知宣瑾所說必為真實,心中卻無太大的波瀾。
  “跟我進宮去一趟吧!皇阿瑪著實思念你!”德烈道。
  桓禎深吸一口气,望向怀中的貞儀——她只是無言地凝望他,一切听任他自己決定!
  “好,我答應你進宮見皇帝一面,不過你也答應我一事!”
  德烈挑起眉。“你說。”
  桓禎銳眸眯起,兩眼迸射出一道陰郁的冷光,“先放了大牢里的王照!”
   
         ★        ★        ★
   
  大牢中,一股霉爛穢气沖鼻,王照手里抓著一碗餿飯,勉強往肚里吞咽,突然一股腐臭的气味沖鼻,他又全數嘔了出來,手上一松,摔爛了飯碗——
  “媽的!該死的清狗!不繪一碗像人吃的東西!”王照忿恨不已地唾罵,瞪著地上的餿飯,肚子餓得几哩咕嚕叫,兩只眼睛都紅了!
  也不知何故,今早那些守監的把他同一起被抓的党人給隔离了,獨自把他關在大牢的最底層,因為不明白他們要拿他怎么辦,他心底漸漸害怕,脾气也變得特別坏!
  “師父,別來無恙否?”
  一道幽冷的聲音傳來,王照倏地拾起頭,一眼看到漆暗中桓禎那雙發亮、教他心頭發寒的詭异眼瞳!
  “你……你也被清狗押進來!?”王照下意識地問。
  桓禎冷笑。“睜大眼看清楚點!我可有你現下半分狼狽!?”
  王照果然睜大了眼,見桓禎神色從容,且是同他隔著鐵門站在牢房外——
  “你——”王照伸長手指著他,一瞬間全明白了!
  “你和那狗皇帝——你認了那狗皇帝了!?”
  “師父,托您的福,我同皇阿瑪這才有机會相識!”桓幀冷眼看他,對王照的激動無動于衷——
  王照的反應全在他意料之中!
  王照一听,兩眼更紅,他兩手死命地捏住鐵欄。“你——原來就是你到統領衙門密告!”
  桓禎撇嘴冷笑——此事确實是他化裝成王照模樣去密告,原本是要陷王照于不義,誰知王照的武功太過蹩腳,竟然失手被擒住!宣瑾等人知事有蹊蹺,正要審問王照,卻料不到先揭開了桓禎身世之謎!
  但如今事已有變,他有了“回報”王照更好的方法!
  “當年你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現在,我要你百倍、千倍奉還我!”說完他仰頭大笑。
  王照兩眼睜大,握著鐵欄的手劇烈打顫——
  他再清楚不過那些清吏的酷刑!
  他們會折磨礙他生不如死!不會教他痛痛快快地到閻羅殿報到的!
  王照心惊膽戰之時,驟然瞥見桓禎腰間的短劍,极度的惊駭讓他頓時惡向膽邊生——
  他突然伸手拔出桓禎腰上的短劍,倒使劍柄,劍鋒一閃——眨眼工夫那把短劍已架在桓禎脖子上!
  “叫獄卒打開牢門放我出去!要不我立刻宰了你!”王照撂下狠話,心底卻极度狂亂,臉肉不時簌簌抖動。
  “爺!”
  獄卒們聞變赶來,只見桓禎使個眼色,一人拿出門鑰,慢慢上前打開牢門。
  王照押著桓禎走到大牢出口,原本還要挾持他出走。
  “我絕不再走半步!你要是不在這里放了我,到時大批援兵追來,把咱倆團團包圍住,你再也別想走半步!”桓禎冷聲道。
  王照心底一惊,這時怕逃命下及,只得捆了桓禎雙手,倉皇中逃之夭夭。
  王照前腳才走,貞儀和宣瑾便從暗處走出。
  “該給他多少時間逃亡?”宣瑾挑眉問。
  桓禎輕而易舉解開捆手的死結,上前摟住心愛的人儿,看著貞儀,似笑非笑道:“一輩子!”一語雙關。
  貞儀瞬間羞紅了臉,埋首在他怀里。
  宣瑾搖搖頭,似是為王照的命運悲歎!“你夠狠了!以后我要是有得罪你的地方一定得告訴我,我必定親自請罪——我可不想當你的仇人!”他調侃道。
  原來這一切都是設計好的,以桓禎的武功,就算他再如何不防備,王照也不能傷害他于万一,豈有輕易制住他的道理!?
  王照太過慌亂,以致一時未能想透這層道理!
  “我還是不懂,為什么要放了他?”貞儀問。
  在她單純的觀念里,讓惡人伏法,是最天經地義,再理想不過的法子。
  “不懂?”他埋首她發間,深吸一口她獨有的暗香.“那么,我就帶你去瞧一瞧!”
   
         ★        ★        ★
   
  原來桓禎早已命人將自己真實的身分外泄出去,并且點明王照早已知道他真實身分一事,如今整個北京城皆知九阿哥一事,叛党眾人當然也不例外。
  王照卻不明白,几夜赶路,前怕追不上義軍,后又怕追兵赶來,一路受盡煎熬憂苦,終于在十日后赶上南逃的義軍眾人。
  “王照,是王照!”
  大伙儿一听王照出現,便將他團團地包圍住,大伙儿共策群力,合力困住王照——
  “你們為啥這么對我!?”王照呼天搶地。
  他好不容易赶上義軍,沒料到自己人竟然如此對他!
  “不抓你還要怎么著!?你不但養大那狗皇帝的孽种,還勾結清狗,到統領衙門去密告咱們!現在居然還膽敢自投羅网,你以為咱們全不知道你干的好事!”元戍吼道。
  其中元戍最是气忿不已,由于王照密報,大伙儿白費力气不說,他不但救不出師父,連心愛的小師妹也在混亂中被清兵砍斷手腳,成了殘廢!
  元戍心中對王照的怨恨到了极點,恨不得將他千刀万剮以泄恨!
  王照卻直到這時才恍然大悟,罷時間想通了數點,知道是桓禎設計陷他于不義,還故意放他出牢,知道他必定會回來投靠義軍——
  “我沒有——你們中了桓禎的挑撥离間計!”
  “大伙儿都教他害慘了,還听這走狗解釋什么!要不別人都被抓了,身陷大牢里,怎么就他一人逃了出來!”元戍大聲叫罵。“大伙儿還顧慮什么,快上啊!”
  眾人听了元戍的話,都已不再猶豫,一起動手!
  早先眾人對王照父女的霸气早巳反感在心,但之前礙于桓禎的面子,只敢怒不敢言,現下王照沒了靠山,大伙儿早將王燕赶出義軍,子澄一早得知王照所做所為,已痛心离去,沒了消息!
  這會儿大伙儿有志一同齊打落水狗,王照見大勢已去,只得奮力抵抗,惡斗間被發了狠的元戍打斷一手一腿,算是為元秀報了仇,最終王照雖然掙扎逃走,卻也跟元秀一樣成了殘廢,一生在害怕仇人的追殺中度過,結局悲慘!
  貞儀在桓禎的保護下,置身暗處看了王照的結局,回途中還遇見淪為乞丐婆的王燕,只有輕歎口气——
  “咱們回京城去嗎?”解決了王照之事,貞儀輕輕問桓禎。
  事實上,到哪儿去她都無所謂,只要有他在身邊。
  桓禎摟著怀中的人儿,柔聲道:“咱們不回去。”
  “可是,”貞儀自他怀中抬起小臉。“圣上不是說——”
  “我与爹已經訂了一年之約,待一年過后,我自會回京去接下他老人家交給我的任務!”
  圣上要桓禎与德烈一同接下南巡平亂的差使,一年后并且正式頒爵于桓禎。
  “一年?為什么要等一年?”貞儀不解地問。
  他低笑,輕輕捏住她可愛的小鼻頭。“因為這一年內,我要帶你先去拜訪我的師尊,再來我要伴你遍游名山胜水!”他撇嘴,笑容突然一轉為曖昧。“當然——還要回到我們曾經‘獨處’的桃花源,回味一下當時的滋味……”
  “啊,別說了!”
  貞儀把臉埋入桓禎怀里,臉色紅得發燙……
  “愛我嗎,貞儿?”他突然問,低抑的語調,隱藏著內斂的深濃情感。
  “你明知道的……”
  “我要听你親口說!”他急切地催促她。
  貞儀抬起臉,小手探上他剛毅俊凜的容顏……
  是最初那一眼吧!她已愛上這個帶著一身孤絕、冷佞霸道的狂徒……
  “我愛你!”她柔聲脫口而出。
  不問他,他是否也愛自己,是因為她已知道答案……
  桓禎激動不已,狠狠地抱緊她,將她揉進怀里。
  “我愛你!”他發自肺腑地低吼。
  原以為這三個字,他今生今世不會對任何人說出口,貞儀卻讓他孤絕的生命從此改變,并且教會了他愛人的滋味。
  “我愛你……”
  他摟緊她,不斷喃喃低語。
  這三個字一旦出口——
  從此是恒!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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