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三更天剛過,除了流動的風儿外,大地万物似乎都睡著了,悄然無聲、万籟俱寂的深夜里,一連串的低吟聲在風中輕輕地揚起——
  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
  關中普喪亂,兄弟遭殺戮;
  官高何足論?不得收骨肉。
  世情惡衰竭,万事隨轉燭。
  夫婿輕薄儿,新人美如玉。
  合衾尚知時,鴛鴦不獨宿;
  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
  在山泉水清,出水泉水濁。
  侍婢賣珠回,牽蘿補茅屋。
  摘花不插發,未柏動盈掬。
  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御花園的涼亭里,一名女子獨坐其中,纖纖玉手上握著一本詩集,而剛剛那吟聲正是出自她口中。
  別因她方才吟的那首“怨婦詩”而猜她是位遇人不淑的婦女,其實她可是位未滿雙十年華、未成親的俏姑娘,至于為何會在半夜獨自吟詩,稍稍了解她——段玉蝶的人都知道,因為她——無聊!!
  “唉!”段玉蝶支手托顎輕歎,對眼前四周花好月圓的美景良辰視若無睹,她——無聊死了。
  無聊到三更半夜抓著一詩集跑到花園里來念,若是讓侍女小倩知道她如此無聊的行為,不笑死她才怪咧!可是她真的很無聊嘛!無聊到半夜睡不著,只好……
  “唉!”又是一聲歎息,這次段玉蝶干脆整個人趴到大理石桌上去,無聊地心想:除了無聊之外,還是無聊,她無聊得快發狂了。
  真想大叫几聲來紓解胸中郁悶的情緒,可是半夜三更又怕呼醒其他宮里的人,更不想惊動守衛,活了近二十載的她,對宮里單調、枯燥、乏味的生活早該習慣了才是,但……
  原以為自己就將如此過一生,然而萱萱改變了她的想法,萱萱應該不是人,至少不是平凡人,段玉蝶想。
  她在八歲那年無意間發現了萱萱,萱萱看起來大約五歲,萱萱只告訴她,“她”叫萱萱,并沒有把全名告知她。
  萱萱的出現讓段玉蝶知道——宮里的世界并非世界的全部,在宮外,不有許許多多新奇的人事物是她從未見過的。
  段玉蝶曾經想出宮去見識見識,見識一下宮外的世界,那個她從不曾接触過、看過的世界,只可惜她皇兄不肯,怕她遭遇危險,更重要的是一一她的身份。
  身為一國的公主,必須遵守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原則,更別提其他什么坐莫動膝、立莫搖裙、笑莫露齒、怒莫高聲……等雜七雜八的規條了,所以想出宮?下輩子吧!
  雖是如此,但段玉蝶仍無時無刻、不停地盼望著,盼望著有朝一日能去看看宮外的世前的情形。
  “我叫你站住,你听到了沒有?”她的音量加大,聲調也高了几度,她是非要他轉過頭來看她不可,而她也想看他究竟是誰,竟敢大膽地視她的命令如無物。
  同時地,韋之又被嚇到了,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這次的惊嚇沒有前一次的厲害,是有些心理准備的緣故吧!他想,不過為了他的膽子看想,他決定回頭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免得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嚇到,亂恐怖的。
  他不看還好,這一看韋之差點跌倒,惊忖:她……眼前……不不……是站在亭子里的那名少女,居然看得著他?!這……這怎么可能呢?!
  韋之這次的惊嚇和前兩次的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他直想,他在天界擔任的雖只是個小小的芝麻綠豆官,但他也是正式列名于仙冊上、名列仙班的神仙哎!擁有仙骨他是不會被凡人看見的才是呀!他又設施法把自己的影像顯露出來……那眼前這個凡人怎么會看見他呢?
  情況有些詭异,韋之呆呆地舉起一根手指頭指著自己的鼻子,“你叫我?”他問。
  夜色使段玉蝶看不清楚他的面貌,只能對他招招手,希望他再走近一點,“你過來。”她想看清楚他到底是誰。
  韋之沒有動,仍站在原地問,“你真看得見我?”
  段玉蝶不耐煩地翻翻白眼,她以為自己已經夠無聊了,想不到眼前這男人比她還更無聊了,這么無聊的問題也問得出來,真是——有夠無聊!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她的神情已給了他答案,一個肯定的的答案。
  這會儿,韋之的表情精彩了,只見他的手高舉在半空中,雙眼瞪得跟銅鈴一樣大,嘴巴呈○字大張,好似塞了一顆鴨蛋,還有一副快掉到地上的去的下巴。
  段玉蝶兩眼一瞠,“哈哈……哈……”放肆的大笑聲不斷地由她口中傾泄而出,她毫無形象可言地笑得“人仰椅翻”,笑忖,沒辦法,誰教他什么臉不好擺,偏擺出那副“拙”樣給她看,根本是想笑死她嘛!
  天啊!她不行了,再這樣笑下去,她不把肚皮笑破才怪!段玉蝶抱著笑到發疼的肚子,蹲在地上,拼命地想忍住住笑。
  像在和她作對似的,韋之不但沒收起他那“笑果”十足的表情,反還添人几絲疑惑,“你在笑什么?”他問。
  那樣子……更呆、更拙了,段玉蝶只差沒笑到地板上去打滾了,“你……你實在……哎喲……疼死我了……我受不了了……”笑到后來,她說話的力气都沒有了。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來,韋之猛然想起自己身為天神的職責——他得赶快回天界稟報這件怪事,凡人是無法用肉眼看見神仙的呀!而眼前這名兀自狂笑的女子顯然有問題。
  思及此,他嘰哩咕嚕地咒語一吟,“咻”地赶回天界去。
  段玉蝶止住笑,因“笑源”都不見了,再笑有何意思?她看著剛剛那男子站的地方,現在只剩一堆看不見的空气,“咦?人呢?怎么不見了?”
  對于這种“奇特景象”,段玉蝶只是惊訝,并不慌張害怕,因為在八歲那年,那五歲的小女孩——萱萱,也是這樣突然出現,后來又突然不見的,她思忖,看來剛才那個人也不是平凡人,會不會是神仙啊?
  “公主!您沒事吧?!”
  外頭的聲音打斷玉蝶的思緒,就見一群守衛跪在她面前,他們都是在花園外听到她突發的大笑聲,才慌忙地跑進來一發生何事。
  段玉蝶揮揮手,“沒事,沒事,你們繼續巡邏吧!我回宮去了。”她感覺有事情即將要發生了。
         ※        ※         ※
  天界碧茵星球
  碧茵星球和宇宙中眾多星球的最大不同點一在于它并非是固定于某個定點或某個區域里,它的位置是可以任意移動的,而擁有移動它能力的神即是宇宙的最高主宰者——天帝。
  碧菌星球上的景象就和它的名字一樣——碧草如茵,可惜凡人的肉看是看不見它的,而這么特別的星球,能住在上面的不會是普通人,它上面住著一群神仙,至于天帝和妻子天后的家——心園,亦在其上。
  今日,心園里的气氛一反常態地透著一股緊張。
  “孩儿叩見父王、母后。”
  “不用這么多禮了,齊月,又沒有外在人。”天后茲藹地扶起大儿子,她和天帝育有兩男一女——大儿子宮齊月,二儿子宮云蔚,最小的女儿宮雪萱。
  齊月和云蔚皆已列名仙班,各有司職,故并不居于心園里,雪萱則喜受到處去玩,在外頭玩耍的時間比待在心園里多,而此番急召齊月回來,就是為了雪宣的事。
  宮齊月站定后問,“父王、母后,何事急召孩儿回宮?”發生什么大事了嗎?算一算,他至少也有一年,相當于凡間的三百六十多年沒回來了。
  天帝無奈地歎口气,指指右手邊肘椅子道,“先坐下再談吧!”
  宮齊月依言地坐了下來。
  “由地球傳來來的緊急消息說,發現有一名凡間女子能看得見他身体。”天帝道。
  “有查證過了嗎?确定消息無誤?”看得見神仙的身体可是非同小可,雖然這項消息十分令“神”震惊,但宮齊月非是易激動者,一向冷靜處事的他會問清楚事情始末,再提出解決方法。
  天帝點頭,“已經查證過了,确定屬實。”
  “凡人是不可能看得見仙体才是呀!怎么會有這种事發生呢?有查出這件事的原因嗎?”宮齊月問,他相信“事出必有因”,只要找出原因在哪里,就不難解決這件事了。
  “唉……”這次換天后歎气了,“都怪我太寵萱萱了。”
  說到他那個寶貝妹妹,宮齊月一向七情不動的臉色不由得微微地泛起些許笑意,心想,看來是寶貝妹妹“又”闖禍了,就不知道這次“災情”如何?
  宮齊月提醒自己要做好心理准備,免得待會儿自己跌下椅子不知知。
  天后無限懊惱地續道,“萱萱這孩子……她……她竟然把靈气給了一名凡間女子!”
  “什么?!”冷靜自持的宮齊月不免激動起來了,他知道小妹的体質和他們一般
  “靈气,那小妹不就……”他不敢把“不存在”三字說出來。
  天后知道儿子誤解了她的話,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樣,宣宣只給了那名凡間女子一點點,”天后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比了個“一點點”的動作,“不是全部。”
  宮齊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還以為……差點把他嚇死!激動過后,理智再度回到他腦中,“小妹這么做,對那名凡間女子會有什么影響?”他問。
  据他所知,小妹体內的靈气力天地間的精華,如此貿然地給了一名凡人,所會造成的影響想必是——十分有可看性。
  “那名凡間女子會長生不老,有時候可能會看見原本她不該看得見的的人事物,例如,我們神仙,不過還好萱萱沒教她咒語。”天后尤愁的臉上好不容易出了那么點欣慰的笑容。
  宮齊月聞言一怔,天啊!長生不老哎!那是自古以來多少人想求而求不到的東西,可圳想見的是——當凡人發現那名女子居然有長生不老的能力時,凡間將會掀起一場多大的震撼与騷動啊?想必是不小的。
  但就算那女子真具有長生不老的能力,他卻料定她活不過半百,而且她的下場會很凄慘,這全要歸因凡人自己。
  大都是自私的,當他們發現一個年已三。四十歲,外貌卻仍停留在二十多歲階段的女人時,私心、恐懼、無知、嫉妒是促使他們對她不利的動机,他們會替她冠上“精怪”之名,然后殺死她。
  至于真能長生不老嗎?不老也許能,但長生嘛……不早死就不錯了,哪可能長生?
  不過,也真是幸好小妹沒把仙界的咒語告訴她,否則一個具有法力的凡間女子,不但會引起凡間的恐慌,更會造成天界管理上的困扰,同時破坏正常的輪回。
  看樣子,父王和母后這么緊急地召他回來,是想要他下凡把小妹捅出的漏子“修正”回來羅!
  “我要怎么做?”他問得干脆,反正小妹從出生到現在,惹出來的禍事不下百件,他至少幫她善后了數十件,不習慣也難。
  “呃……呃……”天后支支吾吾的,表情不太自在,不是她不好意思麻煩儿子,而是要解決這件事是要有點“技術上”的問題,這問題令她難以啟齒。
  看母親如此支支吾吾的模樣,宮齊月略挑眉,一想,這件事是有點棘手了,否則母后不會如此難以啟齒。
  “呃……萱萱……她……”天后用眼神示意天帝接下發言權,沒辦法,她實在說不下去了。
  天帝万分無奈地接下這“發言”的燙手山芋,誰教他對嬌妻疼逾生命呢!
  “萱萱她是用封印把靈气鎖在那名凡間女子的身上,不過這次萱萱設封印的方法比較特殊,比我們一般用的方法高深很多,要用法力是感應不出它的存在和位置的,所以你必須……”天啊!真是難以啟齒啊!但以下的內容是最關鍵的所在,不說也不行。
  他發誓,等他那寶貝儿女一回來,他非好好打她一頓屁股不可,實在是太寵她了,才會計她這么胡作非為,每欠都留下;堆爛攤子讓他們收拾……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先把眼前這件事解決掉要緊。
  天帝振作起精神,續道,“所以你必須在那女子不著寸縷的情況下才找得到封印的位置,而且‘隔突破印術’無法銷毀那封印,必須要……”宮齊月瞪大觀眼等著父親說下去,“必須要‘直接’點在封印上,這樣那封印才能完全消除。”喝!終于說了,解脫了!
  “什么?!”宮齊月不敢相信自己的所听到的,他們居然……居然要他……去看一個女子的身子?!天啊!這……這像話嗎?
  “我……我是男的哎!怎么不派其他女神仙去?那不是比較合适嗎?”宮齊月結結巴巴地企圖作最后的掙扎。
  “唉!這方法父王也不是設想過,但你仔細想想,萱萱這么做可不是以往那些小小的惡作劇而已,她這次的行為已違反了輪回因果,是嚴重触犯天規的行為。
  “父王是希望能在輪回尚未被破坏之前盡快把它糾正回來,讓萱萱免受天規的責罰,因此這件事必須暗中進行,而且要愈快完成愈好,以免被其他仙人得知。”這是天帝最慎重的考量。
  雖然他身為天界最高的執法者,執法該公平、公正才是,可他畢竟是有七情六欲、有感情的,難免對自己的寶貝女儿有那么些私心,但為了不讓其他神仙質疑他的公平性,所以這件事就必須得在暗中進行。
  宮齊月當然了解父親的用意,但……要去看一個女子的身子,這……
  “齊月,你就幫母后這個忙嘛!齊月……”天后央求著。
  看母親一臉請,宮齊月覺得自己快投降了,突地,他靈光一問道,“怎么不叫云蔚去?”云蔚是他的弟弟,云蔚應付女孩子一向比他這做哥哥的來得在行,且得心應手。
  “云蔚的修行還無法破除萱萱設的那個封印。”天后駁回了他的提議。
  由于雪螢特殊的体質——靈嬰,故她有很多地方和一般的神仙并不相同,例如:她一出生就有法力,不須再修行,還有她施法時只要意念一動就行了,不須像其他神仙那樣還得吟咒語,至于雪萱的能力究竟到這哪個程度——尚無法測知,只知道她很厲害就對了。
  宮齊月十分訝异,他設想到小妹小小年紀,能力居然騰于有數十万年修行的云蔚,真是不可思議呀!既然云蔚不行,那小妹自個儿呢?
  思及此,他道,“要小妹自己去解除那個封印不是比較快嗎?”而且也比較“方便,”他記得凡間有句話說,“解鈴還需系鈴人。”小妹去,再适合不過了。
  听宮齊月這么一說,天帝和天后的臉色瞬間黯淡了下來。
  “小妹發生什么事了嗎?”宮齊月緊張地問,不然為何父母親的神情會如此哀傷?
  “萱萱……”天后的淚水忍不住滑落了下來。
  “父王,小妹她怎么了?為什么母后……”宮齊月更緊張了,小妹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為何母后這么悲傷?
  天帝舉起手,示意他待會再說。
  待過了一會儿,天后發泄完悲傷的情緒后,天帝体貼地問:“要不要回房休息?”看著心愛的妻子傷心難過,他的心就像被擰著一般地難受。
  天后搖搖頭一,“等這件事解決了再說。”
  “好吧!”天帝輕擁著愛妻,給她溫暖和安慰,并以最簡洁、最快的速的方法,把女儿萱萱靈气不足、下凡尋找解藥的事情簡單扼要地敘述了一遍。
  “小妹什么時候下凡的?”宮齊月關心地問。
  “就是今天,到現在大約是凡間的兩個多月了。”天帝道,不知她找到解藥了沒有?唉……擔心啊!”
  “為什么不派其他神仙出去找呢?宇宙如此浩瀚,小妹此刻又靈气不足,不能使用法術,她要找到什之時候才能找得到解藥啊?”宮齊月問,恨不得立刻飛身下凡去幫助小妹尋找解藥。
  天帝搖搖頭,“不是我不派人下凡去幫忙,而是那解藥——‘七彩芙蓉’,是株具有靈性的植物,除非是它命定的主人,不然任誰都尋不到它的。”
  “那小妹是不是它的命定的主人?”宮齊月赶緊問。
  “不知道,所以我才要萱萱親自下凡去尋找,希望她和‘七彩芙蓉’有緣。”天帝說完后,又歎了口气。
  “這……”小妹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他這個做大哥的還能說什么呢?“好吧!我現在即刻出發去辦妥這件事情。”為了小妹,他“犧牲”一下是值得的。
  “等一下!”天帝出聲阻止宮齊月欲离去的腳步,“我還有兩年事情要交代你。”他道:“第一,你要找的那名女子叫段玉蝶,她存在的位置是地球亞洲,時間是北宋時期,她是南方大理國的湘湘公主,寢居名喚翠湘宮。
  “第二,由于這件事必須暗中完在,所以父王希望你這次下凡,除了解除封印的時候外,其他若非十分必要,別動用法術,以免被其他神仙發現你,知道嗎?”
  天帝叮嚀著,因為在施法時,施法者周遭的气流會有明顯的大波動,那會主讓管理該區的神仙發現。
  “孩儿知道了,孩儿告退。”宮齊月离開了心園,迅速地往凡間而去。
         ※        ※         ※
  炎炎夏日,午后的陽光熱情奔放地照耀著大地,散發出它源源不斷熱力,翠湘宮外一座小小的涼宁里,一個小小的人儿坐在石椅上,手拿一本快被翻破了的詩集,輕輕地朗誦著。
  認識段玉蝶的大都知道,此舉只有在一個時候她會表現出來——她無聊的時候,她只有在极為無聊時,才會拿出一本詩集吟誦,借以排遣無聊。
  言入黃花川,生逐青谷水;
  隨山將万轉,趣途深松里。
  聲喧亂石中,色靜深松里;
  漾漾几菱行,澄澄映葭葦。
  我心素已閒,清……
  突然傳來的叫喊聲、打斷了段玉蝶的吟誦——
  “公主,公主,你快出來呀!大事不好了,公主。”長廊的那頭,她的侍女小倩邊跑邊喊。
  段玉蝶興匆匆地放下手中那本快被她翻爛了的詩集,正想開口問小倩發發什么好玩的事時,小倩卻跑進屋里去了。
  “公主,你在哪里呀?快出來啊!”小倩在屋里搜尋了一遍后,仍不見段玉蝶的人影,“唉呀!公主是跑到哪儿去了?怎么不見人影?真是急死人了!”小倩喃喃地吟著,眼光仍不停地在四處搜尋著。
  終于讓她看見屋外正在向她招手的段玉蝶,她快速地沖了出去。
  “原來你在這儿,害我找了老半天!”小倩輕拍著自己的胸口,試圖平緩因奔跑而加速的气息。
  段玉蝶斜睨了她一眼,取笑道:“小倩,你不是一向叫我要有气質點嗎?怎么今天你自己卻又跑又叫的,想向我看齊嗎?”
  小倩的臉紅了紅,“我……我那是因為我有急事嘛!”
  “喔?什么急事能讓我們小倩從有气質的大家閨秀變成了又蹦又叫的小野馬?”段玉蝶仍不改她促狹的語气。
  說到急事,小倩這才想起地急道:“現在沒時間玩了啦!公主,你听我說,大事不好了,皇上答應把,你許配給奕親王的大儿子段堯,明天早朝就要下后賜婚了。”
  “什么?!你這是听誰說的?”段玉蝶希望這只是個誤傳。
  “就是皇上的身邊的小順子公公啊!”小倩回道。
  這么說來,誤傳的机會是微乎其微了,“這……皇兄怎么可以這樣?竟然要把我許配給那個‘段色狼’?!”段玉蝶不敢置信地叫道,誰不曉得段堯那家伙是出了名的好色,也因此她和小倩才會封他為“段色狼”。
  “公主,你還是快想個辦法讓皇上改變心意,否則明天詔書一下,就怎么也不能更改了。”小倩提醒她。
  “對,我要赶偷想個辦法讓皇兄改變心意。辦法……什么辦法才能……找母后。”說完,段玉蝶迅速地朝太后寢宮方向奔去,現在只有母后才能救她了。
  見段玉蝶逕自地朝太后寢宮奔去,小倩急忙地在后頭喊道,“公主!等等我,公主……”邊喊邊赶緊隨后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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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宮中,皇太后和皇上正在商量該挑哪個黃道吉日、准備哪些嫁妝時,忽聞宮外傳來喧嘩聲。
  “宮外發生什么事了?”太后不解地問。
  皇上正想差小順子出去看看時,段玉蝶已沖了進來,后面還跟著兩名宮女。
  “叩見太后、皇上,公主硬是要闖進來,奴婢們阻擋不住,請太后、皇上饒恕。”兩位宮女惶恐地跪在地上。
  “沒事了,你們下去吧!”太后道。
  “謝太后、皇上,奴婢告退。”
  待那兩名宮女离開后,段玉蝶才跪下行禮,“玉蝶叩見母后、皇兄。”
  “起來吧!玉蝶。”太后扶起她,“這么急著找母后有什么事?”
  “我……”她設想到皇見也在場,令她有點難以啟齒。
  “什么事?說阿!”太后鼓勵她。
  偷偷瞄了皇兄一眼,段玉蝶心想:不管了,為了她的終身幸福,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深吸一口气后,她鼓足勇气道,“我不要嫁給個段色……段堯。”差點把“段色狼”說出口。
  “不行,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今年也十八了,是該成親的時候了,何況這件事聯已答應了奕親王,明天就賜婚。”皇上立刻否決道。
  “母后,您看皇見他……”段玉蝶不依地拉著母親的手臂搖晃著。
  “好,玉蝶,你先別吵,乖乖地告訴母后,你為什么不嫁給段堯?”
  “他……他根本就是個人大色鬼,平常就愛留連在青樓妓院,還會調戲良家婦女咧!有時人宮也會找机會戲弄宮女,母后,您說,我怎么可以嫁給那种人?”段玉蝶滿腔气憤。
  “你人在宮中,”怎么會知道宮外的事?”皇上問。
  “當然是听常出宮去買東西的公公、宮女們的說的啊!”段玉蝶回答得理直气壯。
  “道听途說,怎可當真!”皇上道。
  “但也有句話說‘無風不起浪’啊!至少我就親眼目睹過段堯調戲宮內的宮女。”段玉蝶不服气地道。
  “什么時候?”太后問。
  “不是上次奕親王進宮來和皇兄商討國事的那天嘛!”段玉蝶据實歎告。
  “那你說那名被戲弄的宮女是誰?”皇上問。
  “宮里那么多宮女,我怎么會知道她是誰?”其實段玉蝶知道,只不過不想說出來,她怕有人會對那名宮女不利,況且她說得也沒錯,宮里飽宮女何止上千個,她怎么可能一一認得?
  “你确定那大是段堯?”皇上睨著她問。
  “千真万确,他右邊的下巴邊有顆黑痣呢!”段玉蝶說得更清楚些。
  這下子,太后和皇上也有七、八分相信了。
  “皇儿,這……段堯他……我想不太好吧!”太后深思地道,玉蝶是她唯一的女儿,她怎么放心讓玉蝶嫁給……
  “這……問題是聯已經答應奕親王明日賜婚了啊!聯是一國之君,豈能出爾反爾呢?”皇上為難地道。
  “可也不能為了皇兄的一句話,就賠上我一生的幸福啊!”激動的情緒令段玉蝶逾越了該有的禮儀。
  “玉蝶,不可以這樣對你皇兄說話。”太后輕斥。
  “可是……”段玉蝶十分地不服气。
  “好了玉蝶,朕說出的話就一定要做到,這門婚事是不能更改了。”
  “皇儿這……”
  皇上舉起手阻止太后接下去的話,“母后別說了,這事就這么決定了。”他轉向段玉蝶道,“玉蝶,皇兄向你保證,如果段堯讓你受委屈,皇兄定替你討回公道。”
  “討回公道?!”段玉蝶不敢相信她說那么多,皇兄居然仍執意要把她嫁給段堯!她是他妹妹哎!唯一嫡親的妹妹哎!他竟然為了一句話,而要她……
  段玉蝶激動的神情逐漸變冷,心想:要她嫁給給那只大色狼,除非她死!
  她深吸一口气后,平靜地道,“段玉蝶告退。”說完即靜靜地离去,她不會認命的,她要回寢宮想個好法子,躲避這門婚事的好法子。
  “玉蝶!玉蝶……”太后徒勞無功地喊著,她又何當舍得、何當愿意如此呢?但……唉!也許這就是命吧!
         ※        ※         ※
  翠湘宮
  “公主,你別這樣啊!說說話呀!公主。”小倩在一旁著急地喊著,自從公主由太后的慈宁宮回來后,就變成這副模樣,連晚膳都一口也沒吃地就要人撤下去了,公主該不會想絕食抗議吧?
  其實剛由慈宁宮回來的段玉蝶的确是很生气、很失望、很傷心沒錯,但那也只是一下子的心情轉變,她生必樂觀,而且她知道無論自己再怎么傷心、再怎么气憤都改變不了皇兄的決定,既是如此,她倒不如好好地想個方法、所謂“山不轉路轉”,憑她聰明的頭腦,她來是不相信想不出個好法子來。
  首先她想到的是——死,有句話說:“一死百了。”死了就不用嫁人了,多干脆呀!但問題是……問題是她還這么年輕,死了不就太可惜了,而且她都未曾到過宮外的世界去玩過,如果就這么死了,她不甘心。
  段玉蝶頭搖得似撥浪鼓,心想,不行,不行,這個法子不好,換一個,那要換哪一個呢?
  就這樣,段玉蝶想不老半天,就是想不出個好方法來,只見她泄气地垮下雙肩,暗忖,唉呀!真是有夠傷腦筋的,到底有什么方法能逃過這門爛婚事呢?
  突然,她靈光一閃,咦?逃!對呀!她怎么沒想到?只要逃出宮去,就可以不嫁給那個“段色狼!”啦!而且她也可以趁這個机會在外頭好好地玩一玩,一舉兩得!對,就是這樣了!
  思及此的段玉蝶,開心地捉住小倩的小手道:“小倩,我決定溜出宮去玩玩!”
  “溜出宮?!”小倩被她的話給嚇了一跳,聲音也不自覺地提高了几度。
  “噓!”段玉蝶捂住小倩的嘴巴,“小聲點,你想害我偷溜不成啊!”
  待小倩點頭表示了解后,段玉蝶這才放開捂住她的手。
  小倩壓低聲音道,“不行的啦!公主,宮里的侍衛那么多,怎么可能逃得出去?而且我听常出宮的公公們說,外面的世界很复雜、很恐怖的,公主你是個女儿家,出宮去很危險的!”她企圖打消段玉蝶的瘋狂念頭。
  “這些事難不倒我,我知道御廚房后面有個小門,那里沒有士兵看守,只要小心點,要溜出去不成問題;另外我打算女扮男裝,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我是女的啦!”
  “可是……那太后和皇上……”
  “不要跟我提他們,是他們先不顧我的感受,這怨不得我。”想起皇兄的無情,就更加堅定段玉蝶偷溜出宮的決心。
  “這……”
  “唉呀!別這的那的了,我已經決定要這么做了,你再怎么說都沒有用,還是快去幫我弄几件男裝來要緊。”
  “公主……”
  “快去呀!”段玉蝶催促著。
  “是。”小倩忙跑出去張羅。
  不多久,小倩便拿了個小包袱回來。
  “衣服呢?”段玉蝶忙問。
  “在這儿。”小倩把包袱放在桌上打開后,拿出一件黑綠色的衣服遞給段玉蝶。“公主,這件比較小,你穿應該差不多。”
  “喔!”段玉蝶接過那件衣服時,不小心地瞥見包袱的底層放了許多金色、銀色的東西,故不解地問,“小倩,那些東西是用來做什么的?”
  小倩順著她的光看過去,頓時明了地道,“喔!那些是銀子和金元寶,在宮外吃東西、買東西都要用到它的。”
  “喔!”玉段蝶似懂非懂地點頭。
  等小倩幫她全身改裝完畢后,已經是四更天了,她站在銅鏡前,十分滿意自己男裝的打扮,轉身時才發現,小倩也正准備換上男裝。
  “小倩,你穿男裝做什么?”段玉蝶問。
  “這樣和公主一起出宮才方便啊!”小倩回答后,又繼續地忙著換衣。
  “嗯。”段玉蝶敷衍地應了一聲,心想:這怎么可以,要是不小心被捉回宮,那母后和皇兄肯定會把全部的錯都算在小倩身上,那不就害了小倩了嗎?不行,她不允許這种事發生,她不可以措拖累小倩。
  想到這,段玉蝶若無其事地走到小倩身后,趁小倩低頭系腰時,她雙手握拳一揮。
  “啊!”
  “啊!”
  前者應聲而倒,后者甩著自己發疼的雙手。
  疼死了,早知道就不用手敲了!段玉蝶后悔地想,待雙手不再那么疼痛時,她著手將桌上的包袱綁好,背上啟后,她的肩膀頓時傾斜了一邊,這使得段玉蝶不由得嘀咕,哇!好重!若不是小倩說到宮外會用到,她還真不想帶著它們,真是累贅。
  努努嘴,段玉蝶蹲下身,對著躺在地上的小倩做“臨別感言”:“對不起喔!小倩,我不是存心要打昏你的,實在是不想連累你,以后你自己要好好地保重,我會回來找你的,再見。”語畢便离開了翠湘宮。
         ※        ※         ※
  段玉蝶离開翠湘后,小心翼翼、鬼鬼祟崇地穿梭在彎彎曲曲的長廊沖,她邊走邊想,幸好她不是路痴,否則在那些看起來都差不多的長廊里,她不迷路才怪!
  右轉左轉,東轉西轉,數個轉彎后,小門就在眼前,趁著某位公公開門出去時,段玉蝶隨后地跟著閃了出去,她喜忖:哈!成功了!
  看著東方泛出的魚肚白,她深深地吸了一日气自由的空气,走在大街上,沿路充斥著小販賣力的叫賣聲,她好奇地左看看、右瞧瞧,那些再平凡不過的東西卻是她從未見過的。
  此時,空气中飄來陣陣的香味,段玉蝶往前看去,只見一個中年男子正在大聲地吆喝著——
  “包子,熱騰騰的包子哦!來買熱騰騰的包子哦——”
  高唱咕嚕、咕嚕的肚子,提醒段玉蝶該吃東西了,于是她向賣包子的小販子走過去。
  “客官,買個包子吧!剛做好的包子又鮮又嫩,保證你吃完還想再吃。”那小販推銷道。
  “給我一個包子。”段玉蝶道,反正肚子餓了,先吃些東西再走也不遲。
  接過小販遞來的包子,段玉蝶立刻張嘴咬了一口。
  “呃……”她隨后又吐了出來,“這是什么東西呀!怎么那么難吃?不吃了!”她把缺了口的包子丟回給小販,轉身欲去。
  “喂!客官,你還沒付帳呢!”小販擋住眼前這位轉身欲走的年輕小伙子的去路。
  “付帳?”那是什么東西呀?段玉蝶莫名其妙地想,長年居住在宮里的她,沒听過“付帳”這陌生名詞,所叫也不曉得那是啥意思。
  段玉蝶當街說那包子不好吃的行為已令那小販十分不爽了,現在她一臉的“不知你在說蝦米”的模樣,更是令那小販火冒三丈。
  只見他掄起拳頭話帶威脅道,“好小子,想吃白食呀!你若再不拿出銀子來付帳,老子就打得你滿地找牙!”
  段玉蝶聞言為之一拐,隨即恍然大悟地心想,銀子?啊!她記得小倩說過,那包袱里沉重的東西就是叫銀子,還有什么金元寶的,她把包袱打開,金光、銀光霎時乍現。
  “你是說這個?”她拿起一錠銀子問。
  “對,對!”那小販子的眼睛直盯著那些金元寶看,他垂涎地心想,假如那些金元寶都是他的,那該有多好!
  段玉蝶又把包袱擱了捆,背在背上。
  “呃……客官,你還沒付我銀子呢!”小販子語气一百八十度轉變。
  “我又沒買你的東西,為什么要付你銀子?”她是從不讓別人占便宜的。
  “可是你吃了我一個包子啊!”那小販子把剛剛被這位年輕人咬了一口的包子拿了出來。
  “胡說?我只不過在它上面咬了一口,接著也吐了出來,哪有吃到?而且那包子難吃死了,送給我,我都不要咧!”
  她自小吃慣了宮中的食物,民間的普通食物對她而言簡直是難吃死了。
  “你……”那小販快气炸了,他忿忿地心想,不但吃東西不給銀子,還直嚷著包子不好吃,這根本就是在砸他的生意、找他的麻煩嘛!只見他拳頭一揮,就要往面前這吃白食的小伙子的門面招呼過去。
  段玉蝶想不到他會動粗,還愣在原地不知要閃躲,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拳頭直往她揮來。
  “住手!”此時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同時那拳頭也在她鼻梁前一公分處止住。
  段玉蝶側頭一看,她惊忖,嘩!好魁梧的男人,和他比起來,她居然只及他的胸膛!要是一個小心,她豈不被他壓成肉干?哇!那太可怕了。
  當段玉蝶還在叮嚀自己要遠离他,以免遭到“不測”時,她的腳已早一步地往那個高大的男人靠了過去。
  這是怎么一回事?這雙腿是她的嗎?段玉蝶十分納悶地想,為了證明真假,她還低不仔細地打量著自己的雙腳,企圖找出它們不受控制的原因。
  也因此,她沒有注意到四周的情形,當她再度抬起頭時,圍觀的人群已散,賣包子的繼續吆叫賣,而那男人早已不知去向了。
  段玉蝶左看右看就是沒有看到他的身影,她不由得失望地想,看來他早就离開了,而不舍的感覺正充斥著她的心房……
  還能再見到他嗎?段玉蝶無語問蒼天。
         ※        ※         ※
  宮齊月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他懊惱著竟晚來了一步,他剛由大理皇宮中出來,才知道那公主叫什么段玉蝶的不知何故地溜出宮,不見了。
  要找人,對他這种神仙而言是輕而易舉,但問題是——父王說過要暗中解決這件事,他怕法力一施,會讓其他的仙人發現他,那這件事就……
  可是,能要他一個一個慢慢找吧!人海茫茫,他要找到何年何月啊!
  正當宮齊月傷腦筋的當儿,前方傳來喧鬧聲,他不是個好奇的人,尤其是凡塵俗事他更不會插手,因為他知道——什么都有它的因果存在,就算他是神仙,也不能妄加破坏。
  所以他若無其事地避開那些圍觀的人群,找處繞道而過,但一聲清亮的嗓音阻止了他的腳步,他不由自主地抬起頭,高人一等的身高令宮齊月輕易地越過那些黑鴉鴉的人群,繼而看見那聲音的主人。
  她是女的!宮齊月一眼就看出來了,雖然她的外表沒有一絲破綻,但他仍是一個眼就看破了她的喬裝,和她之間雖仍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但他還是能很清楚地听見她和另一個男人之間的對話。
  听完她的“義正辭嚴”后,宮齊月有些啞然失笑,這女孩是次天真、不懂世事?還是故意找人麻煩?倏地,他一惊,被自己的心思嚇了一跳,她和他非親非故,他管她做什么?
  但當他看見那小販朝她揮出拳頭時,這念頭立刻被宮齊月拋到九霄云外去了,几個起落,他施展輕功來到她面前,并及時攔下那記差點吻上她鼻的拳頭,宮齊月知道自己不該出手,但他就是忍不住,而且,他不后悔,即使重新讓他去選擇,他還是會這么做。
  他看向她,由她的眼中,宮齊月看見了滿滿的害怕,突然他心莫名地一緊,這感覺使他訝异,拋開心中的奇怪的感覺,心想,不,他不要她怕他,他情愿她感激他、崇拜他,就是不要怕他,她雖然向自己靠近了一步,但仍是害怕地低著頭不敢看他。
  宮齊月心中沒來由地一陣落寞,罷了,既然她不愿看到他,他也不會一直排在她面前。就這樣手往地肩上的包袱一揮,再攤開時,一粒碎銀就在他掌上,把碎銀遞給那小販,趁她尚未抬起頭時迅速离開,他不愿再見到她怕他的眼神,那會令他的心像被揪得緊緊的。
  突地,宮齊月為自己的想法感到愕然,甩甩頭,他拒絕深思,正事要緊,到底要怎么完成任務呢?
  他邊走邊想,想著想著,一張清秀的俏臉又占滿他的心頭,他抹掉它后,不久又出現了,簡直是抹不胜抹,最后只有任它盤踞了。
  宮齊月抬頭望著天,暗忖,能再見到她嗎?
         ※        ※         ※
  為了節省時間,段玉蝶找了家規模頗大的客棧,包了十几樣菜,雇了輛馬車,离開皇城,現在,她就一邊吃著糕點,一邊欣賞沿途景致,慶幸自己已順利出城。沒被發現。
  她心想:早知道就要找客棧,為了一個包子,還是個難吃死了的包子,害她差點被打!回想她到那間客棧,里頭的人不但很有禮貌,東西也好吃多了,唉!真怀念宮里的食物,下次再有机會溜出宮,記得要順便把廚房里煮菜的師傅們帶一個出來,嗯,就是這樣。
  段玉蝶壓根儿已忘了自己目前正在逃亡的身份,盡怀念著皇宮里的食物,此時樹木里的涼風陣陣地襲來,輕撫著她的粉頰。
  好舒服哇!段玉蝶在心中贊歎著,閉上雙眼,听著樹梢上、林木間傳來鳥鳴聲、風聲。及樹葉受風吹動的沙沙聲,她有些昏昏欲睡了。
  突然一個晃動,段玉蝶沒坐穩而撞上旁邊的木頭,只聞“咚”的一聲。
  “唉喲!”輕撫右邊額頭,她睡意全消,心想,咦?怎么停下來了?這么快就到另一個城鎮了嗎?她記得客棧里的小二說要翻過一個山頭才到的呀!現在他們才到半山腰吧!怎么……發生什么事了嗎?
  正想拉開嗓門發喊時,一個人突然出現在段玉蝶的面前,她看清那人是阿勇,那個幫她架車的車夫,她听客棧里的小二是這么叫他的。
  “你把車停下來做什么?到了嗎?”見他沒有回答的意思,段玉蝶不解地問,“你怎么了?”在客棧,她明明看見他小二說話的啊!怎么現在倒成了個副啞巴。
  “把錢拿出來。”阿勇凶惡道。
  “錢?”她想起今早的“包子事件”,“你是說這個么?”她拿起包袱里的一錠銀子問他。
  “不止那一個,我要全部。”阿勇的眼中寫滿了貪婪。
  “不行,全給你,那我怎么辦?”段玉蝶還沒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危險,想來個平均分攤。
  阿勇不想和面前的這位白淨的輕小伙子窮耗,只見他手一伸,喝道,“拿來!”
  “什么拿來?”段玉蝶一臉疑問。
  阿勇快被這小伙子給气死了,手指著小伙子身后青色布包,“把那個包袱拿過來,快點!”
  段玉蝶這才知道他根本還沒打消要錢的意思,她生气地想,這些錢明明是她的,他憑什么要拿?而且還一副凶巴巴的樣子,真是可惡!
  她把包袱緊緊地抱在怀中,對他道:“這是我的,為什么要給你?”
  “你……你看你給不給?”阿勇說完大手便往小伙子的怀中抓去。
  “呀!你這人怎么那么野蠻啊!不給你就用搶的,太過分了!你放手,放手啊!”段玉蝶死命地抓著布包,就是不肯松手。
  兩人就這么你拉我扯,拉拉扯扯,突地“嘶”的一聲,不是布包被扯破,而是段玉蝶她的衣襟被拉破了,只見她忙拉了下衣衫,不讓肌膚示人。
  她是遮得很快,但那片雪白粉嫩的肌皮已落入阿勇眼中,引起他遐想……
  “原來你是女的。”他的語气邪惡,此刻他的眼中除了貪婪外,更多了一抹淫穢之色。
  “誰說的?”她否認。
  發現他眼神中的异樣,段玉蝶下意識地往里頭退去,而他卻往前逼進。
  “你……你別過來!”,心中的恐懼一層層地加深,她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但她就是不要他靠近她,尤其是他不尋常的眼神,更教她害怕。
  毅然的把裝著她全部家當的包袱丟給他,“我已經把全部的錢都給你了,你可以走了吧!”現在她只想赶快地把他打發走,其他的問題倒是沒有那么介意了。
  “走?我當然會走,不過不急,我們有的是時間。”阿勇輕佻地用手后勾住她的下巴,“嘖,嘖,有几分姿色,看來我阿勇今天的運气不錯,看你的樣子……想必還沒出嫁吧!”
  “青樓妓女、良家婦女我都玩過了,這處女倒是不曾,不知道滋味如何?”他“嘿嘿”兩聲,“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只要你听話,乖乖地順從我。”他說完抬腳跨入馬車內。
  “你……我不懂你在說什么,”段玉蝶更往里頭退去,瑟縮在一角,“你快走開,不然我可要叫人羅!”她壯起膽子警告他,同時在心中祈禱有人路過,來救她。
  “你叫哇!”阿勇的臉上布滿了得意洋洋的詭笑,“這條路早在八百年前就沒人走了,就算你叫破了喉嚨也沒人會來救你……”
  此刻段玉蝶才注意到這條路不但崎嶇不平,而且兩旁還長滿了雜草,一副年久失修的樣子,似乎不是起先走的官道。
  但她仍不肯認輸地喊道,“你胡說,到鄰鎮走的明明是官道,不可能沒人的。”老天爺呀!快派個人來救救她吧!不管他是誰,她一定做牛做馬報答他,拜托你,決點救救她吧!段玉蝶在心里祈禱著。
  顯然地,老天爺未接收到她的呼救信號,而阿勇的話,粉碎了她的希望,“難道我就不能走錯路嗎?”
  “什么?你……段玉蝶不知道是自己气得說不出話來,還是怕得說不出活來。
  “你死了這條心吧!乖乖地和大爺燕好,我會讓你嘗到什么叫欲仙欲死、人間极至。”說完,阿勇作勢向她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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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齊月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么一天,此刻,他很想把自己的頭打爆,這全是因為她——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女人,不,是女孩,他猜她鐵定不滿十八歲……
  唉!此刻他滿腦子、心想的都是她,為何他總對她念念不忘呢?他知道自己是不該想她的,奈何記憶卻是如此的鮮明,那短暫的一眼,已將她影像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腦中,她的唇、她的鼻、她的眉、她的眼……
  尤其是她那雙飽含恐懼的眼,更令他印象深刻,他想再見到她,想告訴她,他不會傷害她,他會保護她,永生永世地保護她
  永生永世?!他在胡亂想些什么啊?!為這念頭,他心一惊。
  “先回天界吧!”宮齊月告訴自己,既然他想不出找到段玉蝶的方法——事實上,他根本沒認真想過,不如回天界請教父王下一步該怎么做,而且這樣比較“好”……“好”?不知道是誰“好”呢?
  雖這么想,宮齊月卻遲遲無法付諸實行,仍任由著自己一步一步,毫無目的的身陷林中去了。
  突地,兩道車輪的軌跡引起了他注意,由痕跡的深淺來判斷,馬車上應有兩個人,但為何要來這個煙稀少的地方呢?
  急急拋開心中的疑問,宮齊月警告自己頭事少管!但似乎有股魔力似的,一直在拉扯著他,使他循著軌跡走去,漸漸地,他隱隱約約地听到求救聲。
  那是女人的求救聲,他該卻刻轉身离去的,不論前頭有什么搶案、凶殺案,甚至……他都該立刻掉頭离去,不是他無情、不是他沒膽,而是——他不能破坏天地間正常的因果循環。
  不忍心親眼目睹,故只有選擇逃避蒙上眼睛、捂上耳朵,假裝看不見、听不到,但這聲音卻是如此地熟悉,牽動著他某條神經,引起他一陣悸動,他的雙腿不由地朝聲音飛奔而去,距离愈近,聲音就愈大聲、愈清楚。
  “救命啊!你放手……快來人啊!救命啊……”
  你不該違反天意的!心里有一個聲音在警告著宮齊月,但是當今早那女孩害怕的雙眼再度浮現于他腦海時,猶豫、遲疑立刻被他批諸腦后……
  “住手!”宮齊月大喝。
  “媽的!”阿勇低罵了一聲,惡狠狠地轉過身,想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人敢破坏他的“好事”。
  但這一看,乖乖不得了,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大理最粗壯、英勇的男人,但和眼前的這個男人一比,自己還小他一號呢!
  那男人就站在离阿勇大約三步的地方,威風凜凜的,就像一座天神,令人望之生畏。
  “你……你是誰?”阿勇有些結巴地問。
  “滾!”宮齊月冷冷地道,他想知道車里的女人是不是“她”,然而里面光線昏暗,又有個人擋著,令他無法看清楚。
  宮齊月看不到里面的人,但段玉蝶可把外邊的他看得一清二楚。
  是早上幫她解圍的那個公子,太好!由早上那件事看來,那個公子必定是個好人,他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
  “公子,救救我!公子……”段玉蝶高喊,生怕他听不到她的呼救似的。
  她的呼聲中充滿了害怕与無助,讓宮齊月恨不得立刻沖過去抱住她,給她安全和溫暖。
  阿勇看出他眼中的渴盼,錯以為他也想要。心想,原來他也是想……裝啥清高啊!壯起膽子。阿勇道:“喂!小子,凡事也講求個先來后到,她……”側身往里頭的人一指:“是我先發現,當然我先上,我玩完再……”他還來不及惊呼,就被丟出去了。
  而這當然是宮齊月的杰作,方才那淫穢男子側身,令他看清楚馬車里面女子的臉也,果真是她!
  惊喜后,隨之而來的是排山倒海的暴怒,那男人竟想傷害她?!不可饒恕!
  本想把那男子摔成肉醬的,但在宮齊月舉起他的同時,心底響起了個一個聲音,善惡到頭終有報!是啊!說的沒錯,他的确不該草率地結束這淫穢男子的性命,但仍得略施薄懲。
  于是,他用了不到一成的力道,輕輕地把這淫穢男子丟下山坡,可預期的是,那男子鐵定會有好几天不能下床。
  解決了那個人渣,輪到真正的“重點”,看著馬車里頭的她,緊抓著身上的衣服,渾身顫抖地蜷縮在角落里,他不禁心疼地問:“你還好嗎?”伸出手,想給她溫暖。
  未料,此舉竟引起段玉蝶的尖叫:“啊——”她雙手抱緊自己,嘶聲地大喊著。
  “你誤會了,我不是坏人,我不會傷害你的。”宮齊月著急地向她解釋。
  她充耳不聞,仍一味地尖叫著。
  見狀,宮齊月一跨,坐人馬車,并將她攬入怀中。
  “放開我!不准你碰我!放開我……”段玉蝶烈地掙扎。
  “別這樣,你抬頭看看我,我不是坏人,你……”宮齊月极力地想安撫她。
  段玉蝶不但沒放棄掙扎,反而“重拾”尖叫,“啊——”
  宮齊月實在是技窮了,突然他大喝:“閉嘴!”
  猛地一聲斥喝,令段玉蝶嚇了一跳,成功地制止了她的歇斯底里。
  “仔細地看看我,我不是坏人,不會傷害你的,相信我,沒事了,你現在已經安全了。”宮齊月輕哄著她,語气中有他自己未察覺的溫柔。
  就見她緊咬著唇,水靈靈的眼里寫滿委屈,他心疼地想再說几句安慰她的話時,她卻早他一步地撞入,那力道,真的是用“撞的”,他怀中,并“哇!”的一聲,哭得好凄慘。
  “嗚……剛剛……好恐怖……我……我好怕……嗚……”段玉蝶邊哭邊哽咽地道。
  “好了,現在沒事了,你別哭了好不好?”宮齊月拍著她的背脊,哄著她。
  然而哭聲依舊,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別哭,別哭,”他只會這么說,從出生到現在,只有和他親近,倒不如說他愿意与之親近的的女性只有兩個——一是母后,另一個是小妹。
  母后傷心時,安慰她是父王的責任專屬,而至于小妹嘛?哈!据他所知,小妹從出生至今日子過得比他這做哥哥的還舒服,會傷心落淚的只有別人,那些被她整過的人,要她哭——別傻了!
  所以,對于怀里這位哭得肝腸寸斷的女……子,他除了不斷地拍著她的背,告訴她“別哭”外,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哭累了,她自然就會停吧!宮齊月心想。
  偏偏像在和他作對似的,哭聲不但沒漸息的跡象,反而變本加厲地愈來愈“惊天動地”。
  “不淮哭!”他再度使出“吼”字訣。
  而這一吼奏效,怀里的人馬上禁聲,剩下間歇的的吸鼻子聲音。
  “惊”天地、“駭”鬼神的哭聲如愿地消失了,但真正麻煩的事情還在后頭,就見段玉蝶咬著自己的手指頭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眼淚就像泉水般不斷地自她眼眶里涌出。
  宮齊月覺得庄己快瘋了,她的淚水令他無比心疼,他不要她流淚,卻不知該如何止住她的淚水,心煩意亂——正是他此刻心情最佳寫照。
  “我叫你別哭!”故技“二重”施,用吼的。
  但閩南話不是有句話說,“沒每天咧過年。”這次宮齊月的“故技”不行了,她的淚水不但沒止住,反倒流得更凶,他這下真的沒轍了。
  若不是怕手一放自己會哭出來,段玉蝶真的、真的很想給眼前這男人一拳,她哭不哭關他什么事?他憑什么吼她,而且還吼三次!她是堂堂的大理國的公主耶!他竟敢……
  愈想就愈生气,什么東西嘛!何況她也不想哭啊?可是……淚就是莫名其妙地一直流出來,她控制不住啊。
  剛剛她好不容易掌握住“眼淚控制權”,正想將它的“流量”,慢慢地減小時,就是這家伙,早不出聲、晚不出聲,偏選在這關鍵性的一刻大吼,害得她霎時眼淚再次洪水泛濫,災情更加慘重。
  “天殺的男人”這句話,段玉蝶在心里罵得不下百次了,她已經忘了這男人今早曾救過她,還想看清楚這和自己有分的男人到底生得是圓、是啟,但淚水一直占滿她的眼、模糊她的視線,使她只能霧里看花地盯著眼著那團黑黑的影像,气死她了。
  突然,宮齊月又說話了,“我拜托你別再哭了好不好?”
  你說不哭就不哭啊!段玉蝶不服地想,哼!你叫我不哭,我就偏哭給你看!用力地眨著眼,淚水又滾滾而出。
  宮齊月快心疼死了,看著她淚流瞞腮、楚楚可怜的模樣,一句話沖口而出,“只要你不哭,你說什么我都答應你。”
  但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懊惱地想,他怎么可以和凡人有瓜葛呢?這是違反天規的!
  段玉蝶听了他的話,心頭涌起一陣莫名的狂喜,伸手在臉上抹了几下,定眼一看,赫!真是他,早上救了她一“拳”的人,這會他又救了她一次了!
  方才的不滿全因這一看,而消失無蹤,段玉蝶歡喜地盯著他看,納悶地想,咦?他怎么好象在懊些什么突然,她直想到剛才他說的那句話,什么都答應你。
  段玉蝶想他不會是想食言吧?!這怎么可以!她絕不同意,趁他還沒有把話收回時,她搶先道,“這可是你自個儿說的喔!不准反悔。”她的眼中閃爍著狡黠。
  第二次見面,她的眼底、心里不再有懼怕,因為她知道他不會傷害她,沒有為什么,她就是知道,回想剛剛在他怀里的感覺,好溫暖、好舒服,与其坐在這里“垂涎”,倒不如好好地再“体驗”一番,心動不如馬上行動。
  就這樣,段玉蝶張開雙臂,毫不遲疑地抱住他,享受在他怀中的溫暖,而此時此刻,什么男女授受不親、什么禮教規范,她都不想在乎,也不愿去在乎了。
  宮齊月被她這突來的舉動給嚇了一跳,她居然抱他,主動抱他?!這……他記得這個時代的民風是很保守、很淳朴的啊!而對女人的約束也十分嚴苛,怎么她會……噢……不行,他得赶快离開,要不然他會触犯天規的!
  心念一定,宮齊月馬上扳開她環在自己腰上的手,步下馬車欲离去,他知道自己不該言而無信,但若繼續和她在一起,不僅會害了自己,也會害了她,他不希望她受到傷害,所以他得离開——即使他并不愿意。
  段玉蝶不明白他此舉是何用意,剛才她不想讓他抱的時候,他死命地抱住她,現在她愿間讓他抱了,他偏又不要,這人怎么如此地反覆無常啊?
  “喂!你要去哪里呀?”她問。
  宮齊月沒回答,逕自走開。
  段玉蝶傾身向前欲拉住他,情急這下沒注意到自己已來到木板邊緣,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就跌了出去。
  “啊——”她慘叫,看來這次她非跌斷鼻子不可了!她閉緊雙眼,等待疼痛的降臨,忽覺頸后一陣拉扯,然后她就像個布娃娃般的被拎了起來。
  宮齊月發現自己會被她嚇死,才短短的一個上午,他就已經連續救了她三次,無法想像他一离開,她那條小命還能保住多久?
  “你可以把眼睛張開了。”他覺得她怕疼的模樣真可愛。
  “呼!”段玉蝶吁了一口气,低頭看看自己,伸手摸摸臉蛋,幸好,完整無“傷”,不用猜也知道,他又救了她一命。
  剛剛她要跌下馬車時,明明看他离她尚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沒想到,他居然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救起她?!哇!她簡直崇拜死他了,如果有他在身邊,她就不必煩惱有什么危險了……
  咦?對喔!她怎么沒想到?嘿嘿!段玉蝶“奸笑”兩聲,她決定了!
  “你要去哪里?”她問,她可不打算讓他溜掉。
  宮齊月不敢直接告訴她“回家”,要是她問,“你家住在哪里?”那他怎么答?他不想說謊欺騙她,只好給她這么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云游四方。”
  段玉蝶聞言,不由得喜出望外,云游四方?!不就和她出宮的目的“之一”相同嗎?哇!太好了,這下,她說什么都要跟著他了,想想和他并肩同游大江南北,多令人心動啊!
  “我也要和你一起去。”她開心地說。
  “去那里?”宮齊月一時反應不過來,遂問。
  “云游四方呀!”段玉蝶給了他一臉“真笨”的表情。
  宮齊月聞言一愣,呃……他沒听錯吧?!看她眼神中的篤定,他知道自己的听覺沒出問題,但她一個姑娘家居然……
  “姑娘,你我素昧平生,這恐怕不太好吧!”他試圖以最溫和、不傷人的語報打消她荒謬的念頭。
  “你叫什么名字?”她沒頭沒腦地問。
  “在下宮齊月。”他反射性地回答,不知她此舉是何用意。
  “齊月,光風齊月,嗯,好名字。”她低喃,再來換她自己了,“我叫……慕容蝶,母……娘都叫我蝶儿。”段玉蝶怕他知道她的身份后,會把她送回宮去,于是自己改名換姓。
  “原來是慕容姑娘。”他有禮地喚了聲。
  段玉蝶嫌惡地微皺眉,揮手,“唉呀!別姑娘姑娘的,感覺起來好生疏,听起來也怪別扭的,叫我蝶儿就行了嘛!”
  我們本來就生疏啊?宮齊月在心里道,表面上默默不語。
  段玉蝶把他的沉默當成接受,興高采烈地繼續方才的話題,“現在我認識你,你也認識我,我們不是素昧平生,可以一起天游四方了。”
  “啊?”他一臉惊訝,怎么她還沒打消那個主意呀?
  “別假仙了,你不就是希望她和你在一起?”此時,心里一個聲音嘲諷他。
  “胡說!”宮齊月暗斥。
  “是嗎?我是胡說嗎?你敢說你現在心里沒能任何高興的感覺?”那聲音逼問。
  “我……”是啊!他說的沒錯,當她一再表明“她想跟著他,和他在一起”的意愿時,他确實是十分欣喜的,可是……天規怎么辦?任務怎么辦?
  霎時,沮喪充滿宮齊月的胸怀,此刻的他,多么希望自己是個凡夫俗子、升斗小民、而不是天神,如此,他就不必在意什么天規。任務,和她一起去游山玩水,可惜……這只是奢望罷了,天意是不容許改變的,至少不是他所能改變的。
  “不……”他好不容易才把這個字擠出來。
  段玉蝶以為他會說“好”,沒想到他考慮一會儿仍是個“不”字,從小,好就是父王手中的寶、母后心頭的上一塊肉,誰不寵她來著,而這男人居然拒絕她?!
  不,她不接受,非要他點頭不可,使出慣用的一招——撒嬌。
  “人家不管啦!是你自己說什么都答應我的,怎么可以反悔?不管啦!不管啦!”她直晃著他的手臂。
  “慕容姑娘……”
  “跟你說不要叫我慕容姑娘,叫蝶儿。”她糾正他。
  “慕……蝶儿,你我非親非故,你又是一個姑娘家,和我在一起會讓人說閒話的。”
  雖然宮齊月很喜歡她摟著自己手臂的親密模樣,但他更不想破坏她的名聲啊!
  “那我女扮男裝不就行了嘛!你看我……”段玉蝶邊說邊低下頭,才發現因為适才的惊嚇和拉扯,外衣已敞開了大半,褻衣也開了,露出里頭的肚兜与肌膚,“啊!”惊叫一聲,她忙拉好衣服。
  抬頭看,只見他早已轉過身背對著她,段玉蝶在心中贊道,果然是個君子!更是打定主意賴他賴定了。
  “我弄好了!”段玉蝶不好意思地道。
  “嗯。”他應了聲。
  他怎么不轉過身來?段玉蝶有點納悶,“你可以轉過來了。”
  “嗯。”宮齊月又應了一聲。
  等了一會儿,卻仍不見他轉身,這使得段玉蝶更為納悶了,心想,他是怎么了?為何一直背對著她?
  空地,她靈光一現,“你在做什么?”在詢問的同時跑到他面前。
  這一看,使得段玉蝶一愣,原來他遲遲不“敢”轉身的原因是——他臉紅了,不只是臉,連耳朵、脖子都紅得一塌胡涂。
  “呃……沒什么。”宮齊月顯得相當不自在。
  段玉蝶拼命地忍住笑,天啊!這男人竟然比她還害羞!實在太可愛了!
  突然,一個念頭竄過她腦海,嘿嘿,邊“笑功”失敗換“哭功”。
  “宮大哥,”她可怜兮兮地喚了聲,“你真的忍心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山里呀?要是……要是再遇到……”假裝哽咽而說不下去,她聰明的不把話說完,讓他有足夠的“相象空間”。
  望著她蓄滿淚水的雙眼,宮齊月的心揪得緊緊地,是啊!她說的沒錯,他怎么可以拋下她不顧呢?她一個人,若遇上野獸怎么辦?說不定,她還會迷路呢!到時她就算沒被野獸叼走,也會餓死在這山里……
  這怎么可以?!不行,他絕不容許有這种事發生,突地,他想到一個辦法,決定把她帶到鎮上后,再离開她,心念一定,宮齊月卻道,“走吧!”說完便走回馬車旁。
  “喔!”段玉蝶跟在他后頭,她才不會呆呆地以為他已答應自己的要求呢!她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剛才的那一番話就是要勾起他的惻隱之心,等他和她在一起,她就會像個牛皮糖一樣死粘著他不放,到時他想甩掉她,呵呵!難羅!
  她段玉蝶別的本事沒有,撒嬌、纏人的功夫可是一等一呢!
  “來。”宮齊月伸出手想扶她上馬車。
  “呃……”她略略遲疑地道,“宮大哥,我……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坐前面?”想起剛剛那件事,她就感到不舒服。”
  宮齊月了解她的心情,不反對地道,“可以,不過你得先換個衣服。”
  段玉蝶羞紅了臉道,“你等我一下。”說完便從包袱里拿出一套衣服來,找了個比較茂盛、隱密性較佳的樹后更換。
  宮齊月原以為她會在馬車里換,沒想到……看來她是真的很不喜歡再坐再去里面了。
  半晌后,一雙手在他眼前揮呀揮的,
  “喂!”
  “你換好啦?”他愣愣地問。
  問得有夠多余,廢話!不然她站在他面前做啥?段玉蝶心里頭雖嫡咕,但嘴上仍道,“是啊!我們可以走了。”把包袱放回馬車里,然后再和宮齊月一塊儿坐在前頭駕車的地方。
  他拉起鞭繩,策馬上路。
  段玉蝶一向不是安靜型的人,馬車走了不久后,她就開始和宮齊月玩起“我問你答”的游戲,“宮大哥,你知不知道‘中原’在哪里?”
  “知道。”他答得很簡單,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中原’好不好玩?”
  宮齊月不語,一臉“遇上了一個人麻煩”的表情,而馬車愈行逾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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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廟中隱約地傳來人聲——
  “我決定在半個月后的‘岳州大會’上宣布,由我義子書恒來繼任幫主之位。”首座上的現任丐幫幫主洪擎天道,他的鬢發雖已灰白,但聲音仍洪亮有力,而他口中的“書恒”就是他在十年前所收的螟岭子,也就是義子——凌書恒。
  這一說,底下立刻起了陣小騷動,長老曲七眼中,快速地閃過一抹陰狠之色,只是他掩飾的很好,沒有人發現。
  “幫主,書恒年紀輕輕,能扛起本幫這個重責大任嗎?”曲七的口气是十足的惊疑。
  坐在他身旁的張青附和地點頭。
  “誰說不能。”另二頭,身材高大、相貌黝黑的魯直發出反駁的聲音,“從書恒加入本幫的這十年來,他立下的大功勞就有二十件之多,其他那些就更不用說了,尤其是年初暗殺金兵統帥的那件事,江湖中人人莫不稱揚自古英雄出少年,我認為由書恒來總承幫主之位最适合。”
  魯直背上的麻袋數目是三雙一層,共三層,加起來就是九雙,和曲七、張青一樣多。
  丐幫弟子在幫中的地位是由他們背上所背的麻袋數目作為區別,地位愈高,所背的麻袋就越多,而九袋麻袋代表的是丐幫長老,地位僅次于幫主一人。
  另有不同的是——丐幫中分為淨衣和污衣兩派。
  淨衣是由江湖中的豪杰所組成,他們有的是因為佩服丐幫的俠義行徑、有的与幫中弟子交好而投入丐幫,除了身穿打滿補釘的丐服外,平時起居皆于常人無异,并非真正的乞丐,一而曲七和張青就是屬于此派。
  至于污衣派就是真正以行乞為生,廝守三條戒律:
  一、不得行使銀錢易物。
  二、不得与外人同桌而食。
  二、不得于不會式功之人動手。
  此為丐幫正宗本色,魯直、書恒屬之,而幫主洪擎天為示公平,一年穿干淨衣服,一年穿污穢衣服,逐年輪換,對淨衣、污衣兩派各無偏頗。
  “有勇可未必有謀。”曲七反對的意思明顯。
  “這曲長老大可放心,別忘了,書恒曾多次為幫中策划行動,且無一不成功,如此足以證明,書恒不但有勇且多謀。”魯直得意地反駁。
  “你……”曲七臉上已有不快之色,眼看兩人就要吵起來了。
  “好了,好了。”洪擎天出聲制止兩人的爭論,他不希望把气氛弄凝,“你們不用再多說了,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今天先告知他們是希望你們先有個心理准備,待在‘岳州大會’上,我會正式宣布并舉行交接儀式。”他不容反駁地道。
  在幫中,長老雖受幫主尊崇,但對于幫中的事務,仍須遵守幫主的號令,不得違背,而幫主都這么說了,曲七也只有乖乖听從的份。
  “書恒繼任幫主之后,你們仍要多多指導他。”洪擎天又道。
  對于傳位給凌書恒的決定,他并不存私心,他也考慮過凌書恒的年齡問題,但問題是,三位長老中,魯直暴躁易誤事,張青缺乏膽識,曲七野心太大,都不是幫主人選,他看來看去,還是智勇雙全的凌書恒最适合。
  于是在今年年初,他便派凌書恒去暗殺率金兵南下攻打大宋的統帥,為的就是要提高凌書恒在武林中的聲望,如此一來,將幫主之位傳予他才不致引起太多人的爭議、不滿。
  “屬下盡力而為。”三人齊聲道。
  “好,好。”洪擎天撫著下巴的那絡白須子,微點著頭,欣慰地道。
  “幫主,屬下身邊正巧帶了壺水酒,不如我們喝一杯,慶祝一下。”曲七建議,并解下腰間的那只酒葫蘆。
  “好哇!”洪擎天開怀地道,他原本還怕曲七會因此事而……幸好只是他多慮而已。
  洪擎天和魯直分別由怀中取出叫化用的破碗,曲七和張青用的則是弟子拿上來洁淨如新的瓷碗,淨衣于污衣的分別,在此可見一斑。
  曲七拔開瓶塞,分別在四只碗中注入水酒。
  “幫主,這……”魯直欲言又止,他怕曲七會在酒中動手腳。
  “怎么?魯長老伯酒中有毒啊?”曲七微濕地道。
  魯直才要開口辯駁時,就被打斷了。
  “魯直不是這個意思,曲七你別誤會。”為表自己對他的信任,洪擎天捧起碗,“來,我先干為敬。”說完一個仰頭,酒盡數進入肚中。
  “幫主您果然爽快。”曲七贊道,暗地里卻想,哼!你死定了。
  跟了洪擎天那么多年,他的個性,作風曲七早熟知得很,他知道洪擎天為了丐幫內部的和諧,一定會喝下那碗酒,再來就換魯直了。
  果然,魯直也繼洪擎天之后,一口把酒喝光了。
  “曲……”洪擎天正要問曲七和張青為何不喝酒時,突然腹部傳來一陣抽痛。
  “呃……”魯直也感覺到了。
  “幫主,魯長老,感覺怎樣?這酒還不錯吧?”曲七露出猙獰的面孔,他心里明白得很,這酒的毒性發作了。
  “你……在酒里放……放了什么東西?”魯直表情痛苦地間,但仍很有骨气地不哼出聲,而洪擎天也是一樣。
  “也沒什么,只不過加了點‘七步斷腸散’。”曲七一臉無所謂。
  “什么?……你……呃……”洪擎天已痛得說不出話來了。
  “我知道,你是不是要問我為什么要這么做,對不對?”不等洪擎天回答,曲七又繼續說,“其實很簡單,就是為了幫主的位置。”
  說完,他走到洪擎天身旁蹲了下來,“哼?我這么做為丐幫拼死拼活為的是什么?還不是想等你死后坐上幫主之位!沒想到你竟然要傳給凌書恒那小子,讓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當幫主?!我曲七第一個不服,他憑什么?憑什么?”
  “而且你又屢次拒絕接受全國的招攬,執意抗金,告訴你,為了讓我們丐幫有揚眉吐气的一天,我和張青決定聯手殺了你和魯長老,然后接受金國的封贈,到時我不但有權,也會有錢,哈哈……”
  “你……你們竟……然想做……金人的走狗!”洪擎天咬牙切齒的道。
  “啊!不叫走狗,是平南王。”曲七滿臉得意,這是金國賜給他的封號。
  “呸?”一口痰吐在曲七臉上,魯直大吼,“走狗就是走狗。”
  曲七抹掉臉上的疾,“罵啊!你盡量罵,要不然可就沒机會了。”他神色快意地道。
  突然一陣腳步聲,几位在外看守的污衣派弟子奔了進來,帶頭的是魯直的徒弟之———李明。
  “師父,師父,你怎么了?”李明扶起魯直,另有兩人扶起洪擎天。
  在李明等一干人進來時,曲七和張青便退到門口處,兩人后頭站著數十名淨衣派弟子。
  魯直虛弱地指指曲七和張青,“他……們……下……毒……”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害幫主和我師父,快把解藥拿來。”李明對曲七道。
  “哼!好大的口气,可惜我沒有解藥,就算是有,也不會給你。”頓了頓,曲七又道,“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
  “七步斷腸散”由毒發到身亡須半刻鐘,只見洪擎天和魯直的臉色更是慘白了。
  “你……書恒不會放過你們的。”李明恨道。
  “是嗎?凌凌書恒又不在這儿,怎么會知道他義父是誰殺的?”曲七一臉得意。
  “我會向他揭穿你們的詭計。”李明憤恨地道。
  “你?揭穿?哈哈,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跟他說去?來呀!”曲七向后比了個手勢,“不准留下任何活口!”
  說完,后面淨衣派的弟子全涌了進來,人的比數是三比一,淨衣是三,污衣是一,一場廝殺就此展開。
  魯直眼見几個弟子已居下風,再這么下去非全軍覆沒不可,趁著曲七和張青凝神觀戰之時,他咬緊牙,他盡全力地扶起洪擎天,接著掌力一送,把他朝最近的破窗子擲了過去,他希望洪擎天能有一線生机,即使十分渺茫。
  “師父!”李明奔到魯直身旁。
  “好……好孩……子。”魯直說完便辭世了。
  “師父——”李明哀慟大吼,輕輕地把魯直放下,“師父,徒弟一定替您報仇!”轉身又加入廝殺中,但究竟寡不敵眾,最后也隨魯直而去……
         ※        ※         ※
  一路上人煙稀少,見天色漸暗,宮齊月和段玉蝶駕著馬車塵仆仆地來到郊區外的一間破廟,待他們停好馬車時,驟然听見破廟里有爭執聲,于是便躲在窗戶外。
  而說來也是湊巧,魯直哪個窗戶不挑,就剛好挑中段玉蝶所在的窗戶把洪擎天丟了過來。
  魯直中毒后無力,且怕丟太急洪擎天會受傷,所以洪擎天的“飛速”并不快,按照道理來說,段玉蝶可以很輕易的避開他,然而她不想。
  她躲在窗戶邊已非一時半刻的事情,對于里頭的對話她全都听到了,雖然有些一知半解,但她至少知道誰是好人、誰是歹人,于是她決定做件善事——接住洪擎天。
  不過,她似乎忘了自己的斤兩,不被他壓扁就不錯了,還妄想接住人家,所幸宮齊月及時幫她擋了下來,否則她此刻早成了一塊肉餅。
  “宮……”
  “噓!”宮齊月禁止她出聲,攬住她的腰往上一躍,三人齊上了破廟頂。
  接著是一陣腳步聲,沖出破廟外的淨衣派的那些人,只見曲七站在剛剛段玉蝶所站的地方。
  “人呢?”張青問。
  “被人給救走了,你看。”曲七指著泥土的腳印,“由大小來判斷,應該是一男一女,再由深淺來看,女的不會武功,而男的則是高手。”
  “那現在怎么辦?要是他們把事情……”張青緊張死了,如果這件事被揭穿了,就算是天涯海角,也沒有他們的容身之處了。
  “放心吧!帶著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孩和一名离死亡不遠的人,無論他輕功再高也肯定跑不遠,我們分頭追。”曲七道。
  此時破廟里的廝殺也告完結,數人便往四周的林子尋去,人聲漸去漸遠,直至听不見。
  在破廟頂上的段玉蝶吁了口气,“呼——好險,好險!”她拍著胸脯后,傾身問,“老伯,您沒事吧?”
  暗淡的月光令段玉蝶沒發現洪擎天的臉色已由蒼白轉為紫黑。
  “我……謝謝……你……們。”洪擎天斷斷續續地道后,立即咳出一大口鮮血。
  段玉蝶想起中毒的事,“老伯……老伯,您快告訴我要怎么樣才能救您?”
  “來……來不及了,我已經……不行了……小姑娘,我能不能……咳……我能不能拜托你幫我—……件事?”他說完又嘔出一大堆鮮血。
  “什么事?您說,老伯。”
  “幫我……幫我把這件事告訴書恒,凌書恒,還……還有……”洪擎天解下插在腰上的棒子,“把這支碧綠打……打狗棒交給他……”說完已有气無力了。
  碧綠打狗棒,顧名思義是根通体呈碧綠色的棒子,而這根看似普通的棒子卻是歷代丐幫幫主的信物。就像皇帝的玉璽一樣,有了它,就可以號令整個丐幫。
  宮齊月本想阻止她應允已然不及,只見她應聲“好”后,繼問,“可是我要到哪里找凌書恒?”
  洪擎天已气若游絲,段玉蝶只得扒下身,把耳朵靠在他嘴上才能听清楚他在講什么,“岳……州……分……舵。”聲停气絕。
  “老伯,老伯……”段玉蝶搖晃著洪擎天的身体。
  宮齊月制止她搖晃洪擎天的手道,“他死了。”
  “宮大哥。”段玉蝶難過地投入他怀里哭著。
  “別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再怎么哭他也不會活過來,振作一點,嗯?”宮齊月心疼地擦著她臉上的淚痕,心里頭怪罪身旁已故之人,若不是他,蝶儿不會哭成這樣。她這么一哭,他的心就揪成一團,挺難受的,早知如此,就不接住這家伙了。
  段玉蝶吸吸鼻子,拿起碧綠打狗棒,“老伯您放心!我一定會完成您的遺愿的。”她堅定地道。
  宮齊月想開口說些什么時,忽然四周響起离亂的腳步聲,不久,淨衣派的一干人等將破廟團團包圍住了。
  “你們果然在這里。”曲七帶頭道。他們在林子里搜尋了半天,始終找不到蹤跡,幸虧他想起屋頂——他唯一遺漏的地方,果然不出他所料。
  站在曲七身旁的張青,在見到屋頂的三人后,臉上原有的不安和緊張全為釋然所取代。
  “怎么辦?宮大哥,他們人好多哦?”段玉蝶优心地看著地面上的人眾。
  “放心,沒事的。”宮齊月扶她站起來,“我們走吧?”
  火光的照耀,讓曲七清楚地看見段玉蝶手中的那根碧綠打狗棒,他見他們有离去之意,心中一凜,忙道,“屋頂上的這位大俠,你們手中的碧綠打狗棒乃本幫鎮幫之寶,請這位大俠歸還我丐幫,丐幫成千上万的弟子將永銘于心。”語畢還深深地一揖。
  宮齊月不理了,倒是段玉蝶說話了,“你們這些坏人害死了老伯,我才不要給你們!”說完還朝身旁的宮齊月尋求贊同的眼神。
  宮齊月不想和他們磨菇,輕攬起她的腰,施展輕功离開。
  “別讓他們跑了,快追。”張青著急地下令。
  一干弟子們正有動作時,另一個聲音阻止了他們——
  “別追了。”曲七道。
  “為什么?!要是他們把今晚的事說出去,我們都會沒命的。”張青焦急得有如熟鍋上的螞蟻。
  “放心吧?!我自有辦法。”曲七的目光閃爍著狡洁的光芒。
  “什么辦法?”張青問,眼中迅速燃起希望之光。
  “首先我們要立刻把洪擎天和魯直的遺体埋葬,以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同時對外宣布是剛才那一男一女下毒害死洪擎天,連帶害死了魯直,他們如此做是為了丐幫主的寶座,并通令全力捉拿那對持有幫主信物的男女。”
  “另外,我猜他們很可能將打狗棒交給姓凌的那小子,所以我們得派几個人盡快赶到岳州分舵,以免他們找到姓凌的那小子,告訴他真相。”曲七說出心中的計划。
  “嗯,那就快點行動吧!”張青說完,便和曲七開始調派人手并商討細節問題。
         ※        ※         ※
  鳥聲啾啾,清晨的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細縫,點點洒在一對相擁而眠的男女身上。
  “嗯……”宮齊月緩緩地睜開眼,就見緊緊依偎在他怀里的蝶儿,他想起昨夜的情形
  昨夜避開丐幫那些人的搜索后,蝶儿已有倦意,但怕被發現,他們不敢在馬車里睡,后來只好在樹上睡了。
  問題是蝶儿根本不會武功,如果睡到半夜不小心跌了下來,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設想,而且山林里,夜晚的溫度頗低,雖正值夏季,但露天而睡受寒的机會頗大,所以最后只有采用最安全且万無一失的作法——抱著她睡。
  記得當時蝶儿听完他的話后,馬上瞪大觀眼,不可置信地道,“什么?!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應她的要求,他再說了一次,“我說今晚要抱著你睡。”他外表的口气像在談論天气般的平靜無奇,但心里頭卻是波濤洶涌,緊張得很。
  對,他是在害怕,怕遭到她的強烈拒絕,其實她會拒絕是很正常的,畢竟他現在所處的是十分保守的年代,但他就是怕,怕她拒絕他。
  他真的很喜歡抱著她的感覺,那使他覺得自己好像擁有全世界、全宇宙,抱她是幸福的。
  “呃……這不太好吧!”她雖然對什么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數十分不以為然,可是,她也沒開放到敢和一名男子相擁而眠,這太……
  即使她心里很想試看看,但……仍覺不妥。
  宮齊月當然知道她所謂的“不好”指的是什么,但為了她,也為了自己,他只好……
  “有什么不好?現在的你不就在我怀里。”他說。
  “這……”看看自己,再看看他,好像真的沒什么不好的!于是,她便在“不滿意,但尚可接受”的情形下,點頭同意了。
  她的首肯令宮齊月十分歡喜,找了個比較粗大,且足以支撐他倆重量的樹杆做為今夜的栖身之處,他抱著她橫躺了下來,而她就趴在他身上。
  對這种“正面接触”令她感到不自在,心儿怦怦地直跳著,而宮齊月原以為她會一夜無眠,然而不到一刻鐘,蝶儿就已夢周公去了。
  听著她均勻穩定的呼吸聲,宮齊月真是有點哭笑不得,他不得心想,她是不把他當男人看,還是太信任他?竟然就這樣毫克顧忌地睡了起來,她是“純”抑是“蠢”……
  思緒拉回現實中來,宮齊月微微地支起身想瞧瞧她的睡臉。
  對于他所制造出來的輕微震動,段玉蝶只是抿了抿嘴,調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后,繼續和周公大戰。
  看著她如嬰儿般純真的睡顏,宮齊月忍不住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本只想親一下就好,但他后來竟忘情地吻鼻子,一路吻到她玫瑰花瓣般的唇瓣。
  此時,段玉蝶的眼皮忽地動了一下。
  宮齊月連忙离開她的唇,原以為她會醒來,然而她只是動了一動眼皮,睜也沒睜眼地又繼續睡,“小睡虫。”他輕點她鼻尖。
  想不到這一點,竟把段玉蝶給點醒了,她小孩子似地揉揉雙眼,左看右看地像是在尋找什么東西。
  “你在找什么?”宮齊月問。
  “找蝴蝶啊?”她答。
  “蝴蝶?”他不解。
  “對啊!剛才我在睡覺的時候,感覺到有只蝴蝶在我臉上飛來又飛去,它還停在我的嘴上耶!可是怎么一醒來就不見了?”她的表情有些懊惱。
  “呃……”宮齊月當然知道“真正原因”是什么,但總不能要他老實說出來吧!
  突地,一片泛黃樹葉從她身后,也就是他面前飄落,突地靈光一現,他心想,有了!
  “可能是樹葉掉下來,剛好掉在你臉上也說不定。”他道。
  “是這樣吧?”看他原本有些尷尬的表情瞬間轉成興奮,段玉蝶不禁有些怀綠。
  為了不讓她再繼續想下去,宮齊月連忙轉移話題,“你真的要完成洪擎天的遺愿,把打狗棒拿到岳州交給讀書恒?”
  “對。”不假思索,段玉蝶回答得十分肯定。
  “你知道岳州在哪里嗎?”他肯定她不知道。
  “不知道耶!”她答得有點古怪。
  “不知道?!那你怎么去?”宮齊月真敗給她了。
  當然是你帶我去歲!段玉蝶在心里如是說,但嘴上則言,“我可以問人家怎么走嘛!”
  宮齊月原以為她會要自己帶她去,沒想到她竟然說要問人怎么走,這真是令他生气,這樣想起來,好像變成自己舍不得离開她了……
  舍不得离開她?!宮齊月被自己的想法給震了一下,看著她嬌俏的模樣,他惊忖,不會的,他絕不會愛上她的。
  是啊!他不會愛上她的,等到了下一個城鎮,他就會揮揮袖,不帶走一片云彩,對,就是這樣……宮齊月這樣告訴自己,甩開心中那股莫名的悵然。
  “宮大哥,你身体不舒服嗎?臉色好難看哩!”段玉蝶關心地問。
  避開她關心的眼神,將打狗棒塞入她手中,“沒事,我們走吧!”他施展輕功往昨夜停放馬車之處而去。

“宮大哥,我的肚子快要餓扁了。”段玉蝶可怜兮兮地道,從昨晚到現在,她已經兩餐沒吃了。
  “再忍耐一會儿,過去就有客棧了。”宮齊月聲音平板地道,心里則內疾得要死,昨晚該去采些果子給她充饑的,都怪他一時疏忽,忘了她是個凡人。
  段玉蝶見他答話如此僵硬,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心中盡是難過,心想,也許這大哥真的很不喜歡和她在一起,那她是不是該一直纏著他?
  思及此,她小聲地開口,“宮大哥,你是不是嫌蝶儿輕贅?不喜歡和蝶儿在一起,那這樣好等我們到了客棧,我就再找個人幫我駕車,這樣你也不用不開心了。”
  “我沒有不開心,你別餓了就胡思亂想。”語气已不再平板,他不喜歡她有想离開他的想法,那令他心里不甚舒服。
  “怎么會沒有?今早和你說話,我問十句你頂多回答我一句,甚至大部分的時候都是不理睬,你這不是不開心,是什么?”說到最后,好像在控訴他不理她似的。
  宮齊月實在不知該如此解釋,總不能說自己是故意的吧!雖然那是實情,為免她使出“打破吵鍋問到底”的好習慣,他決定轉移話題。
  “你看,”他指著前面,“快到鎮上了。”
  段玉蝶的注意力馬上被吸引了過去,她開心地叫道:“哇!好棒喔!有東西可以吃了!”
  馬車“踢噠踢噠”地走著,不久,他們已置身在鎮里的街道上,坐在馬車上給了段玉蝶极佳的視野,她居高臨下好奇地左了右盼著。
  忽地,她站了起來,她忘了自己此刻是在正在行進中的馬車上,身体來不及平衡地一晃,幸好宮齊月眼明手快地接住她。
  他嚇死了,勒住韁繩,劈頭就是一句,“你不要命了嗎?”
  段玉蝶沒打算理他,甚至不知道在鬼門關前走邊一回,只見她輕輕一跳,下了馬車,頭也不回地回一個小攤子走去。
  小攤子旁圍了好多個小孩儿,走近一看,只見一支支的小竹杆上立了許多樣多的小人儿,也有一些是動物,但最重要的是——它們都顯得栩栩如生。
  “那些叫做‘捏面人’。”宮齊月來到她身旁為她解惑,覺得她是個標准的好奇寶寶,這點和小妹倒是很像。
  “好可愛喔?”段玉蝶發出了贊歎。
  “喜歡嗎?喜歡你就拿吧!”宮齊月寵溺的道。
  “可以嗎?”她問,但隨即又想,她記得買東西是要付錢的,但她身上沒有銀了啊!銀子都在包袱里,而包袱好像放在馬車上。
  “當然可以,你拿吧?”她忘了,他可沒忘,在跟她過來的時候,宮齊月已把屬于她的青色包袱帶了過來。
  段玉蝶拿起一對身穿紅衣的胖娃娃,“我要這個好不好?”胖嘟嘟地造型,使它們看起來可愛极了。
  “當然好。”十足寵溺的語气。從包袱里摸出一錠銀子給小販后,宮齊月又道:“我些我全要了。”
  那小販拿著銀子發怔,不相信自己的好運,兩個大男人……不,是一個大男人和一個小男孩玩几十支的捏面人,實在有點……呃……怪异。
  但到手的生意怎么可以把它往外推呢?盡管心里可疑得很,嘴巴上仍道:“謝謝客官,謝謝!”那錠銀子足夠使他一家三口過一個月了。
  不只是小販感到怪异,就連段玉蝶也覺得奇怪得很,遂問:“我只說要兩個,你怎么全買下來了?”而且她哪里來那么多只手拿那些東西?
  宮齊月對好笑了笑,轉身向周圍一直用羡慕的眼神注視著他倆的小孩子們道:“其他那些就送給你們吧!”
  有個小孩不太相信地問,“真的嘛?”
  回答他的是段玉蝶,“當然是真的,你再不去拿就沒有了羅!”
  就這樣,一場“捏面人爭奪戰”便上演了,宮齊月和段玉蝶兩人相視而笑,并肩走回馬車,而情愫也漸行漸生……
         ※        ※         ※
  正午時分。
  宮齊月和段玉蝶兩人來到此鎮上最大,也是唯一的客棧福來客棧,當他們一進到客棧時,里頭的小二便馬上殷勤地引領他們上到二樓,待他倆人座后,小二馬上問:“客官,你們要吃點什么?”
  “蝶儿,你說。”宮齊月很有風度的把“點菜權”讓給女方。
  “啊?”段玉蝶一怔,以前,說得确切一點,就是在昨天之前,在宮里,用膳的食物都是有專人管理安排的,她只要負責——“吃”的部分就行了,哪會去研究那些食物叫什么名字?
  而這會宮大哥居然要她……這不是在找她麻煩嗎?!
  “我……我沒意見,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她敷衍地道,把“燙手山芋”丟還給他。
  “呃……”宮齊月狀似沉吟,實則內心叫糟,他是一個天神,二個自出生就不需進食維生的天神,他怎會知道那些菜名,根本就不需要嘛!但他總不能也說:“我沒意見……吧!”
  于是,宮齊月便很干脆地丟給小二一句:“有好吃的就端上來。”
  就這樣,宮齊月和段玉蝶這兩個“菜痴”——菜名白痴,在“福來客棧”里吃著“滿滿”一桌的食物。
  看著她的吃相,宮齊月暗自猜測她的出身肯定不凡,否則她不會對眼前的情形感到惊訝,甚至還視之為理的當然,而且穿著粗布衣裳的她,仍掩飾不了一身的尊貴气息,她的一舉手、一投足,再再顯示她的良好教養,若非王公貴族,就是民家千金。
  “宮大哥,你在想什么?怎么不吃飯啊?”段玉蝶疑惑地看著這齊月和他桌上那副未動的碗筷。
  她的話打斷宮齊月的冥思,只見他搖搖頭,“沒什么,我不餓。”
  “宮大哥,我可不可問你一個問題?”
  他挑起眉,意思是,你問吧!
  段玉蝶把身体傾向桌面,小聲地道:“為什么我們一進來,那些人就一直盯著我們看?還不知道在討論些什么?”
  她說的“那些人”指的就是客棧里,除了他們兩人之外的其他人。
  宮齊月當然知道他倆受注目的原因,還不是因為那根棒子,此刻它正躺在桌子邊緣,是夠引人注目了,但他并不打算把實話告訴她。
  “沒事的,別管他們。”他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哦!”她應了聲,拿起碗,低頭想再挖口飯吃時,腹部猛然一痛,手一松“鏘”的一聲,碗應聲而碎,“噢……”段玉蝶抱著肚子,神情痛苦。
  “怎么了?”宮齊月忙扶住她,以免她跌下椅子。
  “我……肚子人……好………疼啊!”她吃力地道,額上因疼痛而滲出滴滴汗珠。宮齊月原以為是鬧肚子,但想想又不對,鬧肚子會嚴重到讓人臉色發青、嘴唇泛紫嗎?突然他想起另一個原因——中毒。
  他立即將手放在每樣菜上感應,果然,每盤菜都摻有“七步斷腸散”,看來是昨晚那幫人的杰作,欲置他和蝶儿于死地,這實在太可惡了,不過現在不是思考的時候,先救蝶儿要緊。
  心念一起的宮齊月將蝶儿翻轉個身,背對自己后,以手心抵住她背部,運功幫她逼毒。
  在天界,大部分的神仙在擁有法力外,還會練一些凡間所謂的“武功”,讓自己在不能或無法施展法力的時候,仍能自保,他已答應父王不用法力,只好以運功的方法幫她逼毒。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段玉蝶前后吐出三大口黑血,臉色已由青轉白,再由白轉為紅。
  宮齊月收掌,抱起她向小二要了間房,并吩咐小二去買些藥材回來,便在房里照顧著她。
  看著她因疼痛而緊皺的臉,他內心的自責更深了,早知道丐幫那些人不會就這么善罷甘休的,偏偏……偏偏他是如此大意,忘了蝶凡是人非仙的事實,而害她受此痛苦,要是他小心點,吃東西前先感應一下,她就不會……這都是他的錯。
  雖然宮齊月自己運功逼出段玉蝶体內的毒血,但不可避免地仍有些余毒殘存她体內,加上原先“七步斷腸散”所引起的效應,令段玉蝶整晚高燒不退,而宮齊月為了照顧她,也一整夜未嘗合眼,直到清晨,段玉蝶的情況穩定下來后,他才緩緩地睡去。
  “蝶儿,你要赶快起來,你說要和我一起去云游四方的,要赶快好起來……”這是宮齊。月沉睡前的最后一段意識。
  昏厥后的段玉蝶覺得好痛苦,肚子里好像有一把火在燒一樣,那炙熱的感覺山腹部一直向外蔓延到全身的四肢百骸,就像把她放到火里烤一樣,說有多難受就有多難受。
  然后她覺得有人在喂她喝一种好苦好苦的藥,她很想把它吐出來,不過喂她的人好像早知道她的“企圖”,在把碗拿開的同時不知用什么東西堵住她的嘴,讓她想吐也吐不出來,直到确定把藥全吞下去后才拿開,真是……
  不過說也奇怪,那些苦苦的藥一進到她肚子里,馬上變成冰水一樣,滲入到她全身,緩和了那灼熱的痛苦,有了第一次“經驗”,接下來几次的喂藥,她就不再排斥,不再想把它吐出來了。
  喂她的人似乎也察覺到她的合作,當她乖乖把藥喝完時,他會親親她的臉頰,好像在獎勵她似的,如此一來,段玉蝶就确定喂自己藥的人是宮齊月了,因為那人身上的味道和人一模一樣——那是昨晚趴在他身上睡了一夜的“成果”。
  后來,她又睡著了,昏睡中的段玉蝶只覺得全身疲累不堪,好像爬了一座山一樣,連動動手指的力气都沒有了。
  努力努力,她終于做到一件事——睜開雙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罩著白色紗帳的床頂。
  咦?她記得自己是在客棧吃東西的啊!怎么跑到這儿來了?段玉蝶奇怪地想,突地,她記起來了,她吃到一半,覺得肚子好痛,后來……的來她好像暈倒了,可能是宮大哥帶她來這儿休息的吧!
  忽党頭頂“涼風”吹拂,側身抬頭一看,原來是宮大哥啊!她還以為是風呢!段玉蝶笑笑,同時她惊覺了一件事——
  嗯?慢著慢著,不對呀!她現在睡在床上,而宮大哥也睡在床上,而且是同一張床!這……那她和他不就是同床共枕了嗎?!
  顯然,段玉蝶已忘了前天夜里趴在他身上睡了一夜的那檔事,只見她欲哭無淚地想,唉呀!他倆又不是夫妻,怎么可以……這教她怎么出去見人啊!她的名節全被他破坏了,那她以后還要不要嫁人啊……
  嫁人?!……對喔!她差點忘了自己被逼婚的!在苦惱之余,他靈光一現地思忖,与其嫁給“段色狼”,倒不如嫁給宮大哥。
  雖然宮大哥看起來很嚴肅,又不太受說話,不過他長得滿好看的,很有男子气概,而且武功又好,被母后發現行蹤的話還能帶她逃跑,嗯,就這么決定了,嫁給宮大哥!!
  打定主意,段玉蝶不禁佩服起自己來了,她覺得她實在太聰明了,嫁給宮大哥真是一舉兩得……不,是數得,這么聰明的點子就只有她想得出來,唉!真教她不佩服自己也難。
  趁宮齊月還未睡醒的時候,段玉蝶仔細地端詳著他的臉,平時她不太敢看他,因為她會覺得臉紅心跳,不知是什么原因,她突然好想好好地看看這位她未來的相公。
  在細看之下,她發現他比自己印象中的宮大哥更是好看,尤其是那兩片厚薄适中的唇瓣。
  段玉蝶舔舔自己的唇,想起昏迷中他親自己臉頰的事,心想既然宮大哥可以親她,那她當然可以親宮大哥羅!雖然“部位”不一樣,但還是在臉上啊!計較那“一點點”的距离做什么?
  有了這么“充分”的理由后,段玉蝶便大膽地把身体稍稍地往上移動些。
  突然,宮齊月抱緊她,并喚了聲“蝶儿”,這使得她嚇了好大一跳,以為他醒了,忙閉上服睛裝睡,希望宮大哥沒發現才好,段玉蝶在心中祈禱著。
  隔了一地儿,覺得四周完全沒有動靜后,她才悄悄地睜開一只跟,見宮齊月仍安穩地熟睡時,段玉蝶此時才吁了一口大气,呼!原來宮大哥沒醒,還好,還好!嘻嘻,那也就是表示她可以繼續進行了。
  這次她頭的高度剛好到他下巴,再加上他剛剛這么一摟,現在她只要,微微地抬起頭,然后再向前一些些就可以達到“目的地”了。
  隨著和他之間距离愈來愈短,段玉蝶的心跳得更是快了,好像要跳出來一樣,她有點害怕,但好奇和愛冒險的虫子一直驅她靠近他。
  她屏住呼吸,既然輕又快地在他唇上一啄后离開,且閉上了眼睛怕他發現,一會儿,卻沒有動靜,她偷偷地睜開眼后,發現他還是沒醒,這是表示她可以繼續下去,于是她再次靠近他。
  就這樣,一下、兩下、等親到第三下時,段玉蝶覺得一直這樣親實在太沒變化性了,而且感覺都差不多,于是便想換個方式。
  只見她搔搔頭,思索著!嗯……啊!對了,親久一點,看看會有什么不一樣。
  心念一起,段玉蝶便再次貼上他的唇,并且閉上眼努力地感覺有什么不同,嗯!不錯,溫溫的、軟軟的,還會動耶……
  動?!她惊訝地睜開雙眼,發現宮齊廳不但醒了,且還一直盯著她,直覺地,她開口想說些什么,話沒說成反倒讓他的舌頭有机會滑進她嘴里,与她的舌吸吮交纏。
  段玉蝶頓時愣住了,只是呆呆地看著她,不知該有什么反應。
  “閉上你的眼睛。”宮齊月命令道,她天真無邪的大眼睛會讓他有摧殘民族幼苗的罪惡感。
  段玉蝶依言地閉上雙眼接受他的柔情掠奪,現在的她,腦袋里全是一團漿糊,意識權能呈現罷工狀態,大腦一片渾飩。
  正當段玉蝶陶醉其中時,忽然肩有一股力量推開她。
  “怎么了?”她不解地問,半張著迷蒙的上眼、微种的唇瓣輕啟、雙頰因激情而顯得酡紅,她這根本是在引誘人犯罪嘛!
  “沒事,你休息。”說完。他匆匆地下床离去,再待在這房里,他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做出更“越軌”的事情。
  段玉蝶呆愣在床上,對眼前急轉而下的情況感到困惑不已,然而睡意就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地向她涌來,她不想睡,但眼皮卻如有千斤重般直壓下來,最后,她仍是被睡神所征,沉沉地睡去。
         ※        ※         ※
  在房門外的宮齊門正倚著牆沉思著,他吻了她?!他竟然吻了她?
  是啊!他是吻了她,可是……這种情況不該也不能發生的啊!莫非他動了凡心?!方才他“越軌”的行為已触犯天規了,若是愛上了她,那后果……
  不,不會的,他不會明知故犯的,趁現在尚未鑄成大錯的時候,回天界是最明智的選擇,而且父王交代的“任務”他還沒完成呢!對,先回天界再說,宮齊月如此地告訴自己。
  當他往外跨出一步時,有個聲音從心底響起——
  “你就這樣走了,那蝶儿怎么辦?沒有你,她是不可能躲過丐幫那些人的追殺的,還有她手上的那根打狗棒,又會引來多少江湖人士的覬覦啊!”
  跨出到一半的腳凝滯在半空中,宮齊月想蝶儿是那么的純真善良,如何躲得過人心的險惡呢?不,不行,他不容她受到傷害,他絕對要保護她,可是又怕和她……直教他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到底該怎么辦才好呢?
  在理智和情感的相互交戰下,最后,宮齊月想出了一個折衷的辦法,那就是陪她去岳州,再平安地護送她來大理,然后他回天界,從此兩人橋歸橋、路歸路,互不相干,當然,他會記得一路上和她保持距离,免得不小心触犯了天規。
  有了這項決定后,宮齊月頓時感到心情一陣明朗,一掃方才的陰霾,繼續跨出未完成的腳步,他得去張羅早膳和湯藥——沒忘記房里的她是個平凡的人,一個需賴食物來維生的人。
         ※        ※         ※
  原本宮齊月打算讓蝶儿休息個十天半個月再出發的岳州去,可是也不肯,在她中毒后的第三天可以下床走路后,她就直嚷著要到岳州去。
  段玉蝶不是呆子,雖然宮齊月不說,但她也知道害自己中毒的人一定和那天晚上的那幫坏人脫不了關系,所以她決定不但要把手中的碧綠打狗交給凌書恒,且還要向他揭發那幫人的惡行,讓他們得到懲罰。
  宮齊月拗不過她,只好依言上路,而最令段玉蝶開心的是——宮齊月要陪著她一起到岳州去。
  這些天的相處下來,宮齊月的態度令段玉蝶知道他想在鎮上就拋開自己离去的,沒想到那次中毒事件使他決定留下來,真是因禍得福啊!不知道他打算陪她多久?一個月?兩個月?還是一年?兩年?
  段玉蝶覺得自己比較喜歡“永遠”這個答案,而且她不是已經決定要嫁給他當他的新娘了嗎?
  以后要是他再有离開她的意圖的話,那她就去買些毒藥,當然不是真的要毒死自己,是要像這次一樣,讓他不忍心拋下她,繼續留在她身邊,嘿!她很聰明吧!
  這一天,他們兩人來到一處江邊的小市集,宮齊月把段玉蝶帶進一間小茶棚中,安排她的座位,并檢查桌上小二送來的茶具、茶水。
  從那次中毒事件后,凡是段玉蝶要吃進嘴里的東西,一定得先經由宮齊月“檢定”一番,确定無其他“佐料”后,方才讓她食用。
  在确定沒問題后,宮齊月轉向她道:“蝶儿,你先在這儿休息,宮大哥去辦點事,一會儿就回來。”
  “你要去辦什么事?為什么我不能去?”段玉蝶不喜歡和他分開,即使只是一下子。
  “我過去渡口那邊看什么時候有船可以渡河,不是不讓你去,是那邊人多,怕你有危險。”他說明緣由。
  “可是……好嘛!好嘛!我不跟就是了,你要快去快回喔!”自從中毒后,段玉蝶貼人的“好習慣”迅速養成,除了洗澡、睡覺外,她几乎是無時不刻地貼著宮齊月,就像只吸血虫一樣,把他吸得緊緊的,拔也拔不開。
  “嗯,你要乖乖的喔?”宮齊月渾然不知道的語气有多么的寵溺,像個溺愛妻子的丈夫一般。
  而對于她愈來愈強烈地貼“他”的傾向,宮齊月一點也不覺得煩人,反倒是很喜歡呢!他已經渾然忘了“保持距离”四個字。
  想起她手中的東西,宮齊月再次叮嚀道:“要小心點,千万別讓‘它’掉出來,否則會有危險的,知道嗎?”
  握在段玉蝶手中的“東西”,即宮齊月活中的“它”,就是丐幫的鎮幫之寶——碧綠打狗棒,只是它太顯眼,也太受注目了,為了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宮齊月用一塊布把它包起來,并教人用針線縫好,不計它顯現出來,至少這樣安全多了,不至于走到哪里都是万眾矚目的焦點。
  他的叮嚀,段玉蝶已經听了N次,都快能倒背如流了,于是她拉長尾音答道,“知道。”
  “嗯,我去去就回來,你自己要小心,還有……”
  “不要亂跑。”她幫他接了下去,這宮大哥晃是吃錯藥了,每天一直說不行這儿、小心那儿的,他不煩嗎?
  她發現宮大哥愈來愈像自己宮里的奶娘了,總是不停的嘮叨,她真的要非他不嫁嗎?她開始怀疑自一是不是決定得太倉猝了。
  “知道就好。”宮齊月疼愛地摸摸她的頭后,离開茶棚往渡口而去。
  段玉蝶目送著他,直到他的背影被W眾淹沒后,才依依不舍地把焦距調向江面,殊不知背后有對眼睛正不怀好意地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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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望著滔滔流逝的江水,段玉蝶想起小時候曾學過的一首詩,她不禁輕吟:
  風急天高猿嘯哀。
  渚清沙白鳥飛回。
  無邊落木蕭蕭下,
  不盡長江滾滾來。
  万里悲秋常作客,
  百年多病獨登台。
  艱難苦恨繁霜鬢,
  潦倒新停濁酒林。
  段玉蝶來不及更進一步体會詩中意境時,思緒就被外界的聲音給扰亂了。
  “這位姑娘,這位姑娘……”
  段玉蝶疑惑地轉頭,眼前站著一位四、五十歲的老伯,她心想,姑娘?是在叫她嗎?她低頭看看自己,她穿的明明是男裝啊!這老伯怎么會喊她“姑娘”呢?難不成他眼花了?
  段玉蝶的猜測在下一刻被推翻。
  “請問這位姑娘,你是不是叫蝶儿?”佯裝成老伯的李四問。
  “啊?”段玉蝶愣了一下,她分明不認識這個老伯,連見都都沒見過,他怎么會知道她的名字?甚至連她女扮男裝都知道?莫非……他是那幫人?!
  收起初惊愕的表情,她不答反問,“這位老伯,請問你是……”心中戒備几分。
  像早料出她會有此一問,只听那老伯道:“哦,是這樣的,剛剛有位身穿白袍的年輕人向我買了些東西,要我拿來這給你。”說完還不忘露出一臉“和善”的笑容。
  段玉蝶聞言笑開了臉,因為她知道宮大哥今天穿的就是一襲白袍。
  一知道是宮齊月買東西送她,心中剛筑起的防備城牆馬上倒塌瓦解,取而代之的是完全的欣喜,而歡喜過后,接著就是好奇。
  “你說宮大哥送我東西!是什么東西?快拿出來給我看啊!”她開心死了,想不到平時那么“不愛跟狗開玩笑”——不苟言笑的宮大哥,竟會想到送她東西!噢!她高興得快飛上天了,實在是受寵若惊,這真的……太不可思議了。
  喜悅的心清蒙蔽了段玉蝶的心和眼睛,她忘了怀疑來人為何如此肯定她就是那位“蝶儿姑娘”,只見那老伯手中一翻,一對瓷娃娃就站在立在他手上。
  明亮的色澤、圓滾滾的身材,再加上刻書得栩栩如生的臉部表情及動作,令段玉蝶的雙眼為之一亮。
  “哇!好可愛喔!”她忍不住地發現贊歎。
  李四見她一副“喜歡得要死”模樣,心中不禁暗暗得意,看來,魚儿就快上鉤了。
  “姑娘,你快把東西拿去吧!我還要回攤子做生意呢!”他把瓷娃娃送到她面前。
  段玉蝶仍是有些不敢相信,捏捏自己的臉頰,會痛,那就表示她不是在作夢,是真的羅!太棒了,宮大哥送她東西耶!這是不是表示……他喜歡她?
  “姑娘,你快拿去吧!”李四不耐煩地催促,他可不希望煮熟的鴨子給飛了。
  段玉蝶開心地伸手欲接過那封瓷娃娃,渾不知自己正一步步地向死亡邁近……
         ※        ※         ※
  宮齊月回到茶棚,正准備將坐船渡江的事告訴蝶儿時,卻見她正伸出手要向一名陌生男子拿東西。
  他沒看到她要拿的是什么東西,他看到的是那陌生男子的袖中藏著一條蛇,一條毒性足以致命的蛇,而蝶儿似乎……不,是鐵定根本沒有注意到,宮齊月發現若自己有心髒的話,此時此刻肯定立即停止跳動。
  他想開口叫蝶儿停下來,但他知道如此一來那陌生男子會馬上把袖中的蛇遞向蝶儿,這樣反而會害了她。
  眼見毒牙已欲往蝶儿的手招呼去,他隨手拿起身旁桌上的一粒花生米,往目標一彈
  只見“咻”的一聲,花生米破空飛邊,然后那條蛇便“啪”的一聲,四平八穩地黏在一根木樁上,且頭部已被花生米擊碎,當場血肉模糊。
  “鏗”是東西摔破的聲音,再來就是段玉蝶的惋惜叫喊,只見她既心疼又不舍地看著地上碎了一地的瓷娃娃,對方才的千鈞一發毫無所覺。
  宮齊月以為她受傷了,忙問,“蝶儿,你傷到哪里?”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細地打量著她。
  他快被她嚇死了!不過才离開了一下子,想不到蝶儿差點就到鬼門關報到去了,丐幫那幫人,料准了蝶凡是不會武功之人,所以趁他不在她身邊時欲置她死地,看來,往后他得多注意一些了,免得類似今日的事情再度發生。
  “真可惜。”段玉蝶答得牛頭不對馬嘴。
  可惜?宮齊月不解地看向她,再順著她的眼光往地面上一看,原來是堆破瓷片,害他緊張的,心情一放松,他又開始想訓她了。
  “你為什么沒乖乖听我的話?”宮齊月一臉責備。
  “我有哇!”她回答得理直气壯。
  “你有?那你為什么和陌生人講話,還在拿別人的東西?”他指著地上的破瓷片道。
  “我哪有,那是你買給我的,我哪有拿別人的東西?”她嘟著嘴回答。
  “我買給你的,我什么時候買東西給你?”宮齊月皺著眉問道。
  “就是剛剛啊!不信你問老伯。”段玉蝶往旁邊一指,這才發現老伯已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老伯不見了?”她陳述一個很明顯的事實。
  宮齊月當然知道人不見了,那人是趁他低頭檢查蝶儿是否受傷的空檔溜掉的,他本想給那人一點教訓的,因為那人想傷害蝶儿,但又思及那個人只是听命行事,非主謀者,他不想引起其他沒必要的事端,便任那人自由离去。
  由蝶儿的話和剛剛發生的事情看來,想也知道是那幫人在搞鬼,沒想到他們竟會如此崇拜孔老夫子的至理名言——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且還躬行實踐得這么徹底!
  他該為他們的“高尚行為”表示贊賞?抑是嗤之以鼻?還是都有?
  思緒飄回她的身上——這個小迷糊……天真得令他又愛又恨……
  愛?!恨?!宮齊月被自己的想法給嚇了一跳,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對她產生感情呢?!
  不論是愛也好,是恨也罷,這……這都是不被允許的呀!天規里明文規定,神仙是不能對凡人動情欲的,而他卻……
  “宮大哥,宮大哥……”叫喚聲阻斷了他紛亂的思緒,回神,就見蝶儿正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你沒事吧?宮大哥。”段玉蝶不太确定地問,不明白他為何無緣無故地發起果來。
  看著她的臉,宮齊月惊覺自己竟有股想吻她的沖動,又回想到剛剛的思緒,他會愛上她嗎?
  不,他告訴自己,不可能,他不可能,他不可能明知天規規定不准愛上凡人,還明知故犯地去触犯它,不會的,他告訴自己,他不會愛上她的。
  “宮大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嗎?”擔憂的聲音又響起。
  宮齊月這才意識到自己正不斷地搖著頭,“沒事,我們走吧!”丟下一錠碎銀,宮齊月拉著她往渡口走去,而段玉蝶也只能跟著他走。
         ※        ※         ※
  段玉蝶瞪著大得不能再大的雙眼,困難地咽咽口水,眼前的“這個東西”叫做船?!她不敢相信!
  所為“南船北馬”,對于自小生長在南方的她,“船”這名詞對她而言并不稀奇,在宮里,离她所居的翠湘宮約二十步遠的地方就有一座小型船塢,里面有一艘華麗的大船,那是父皇在她十五歲及笄那天送給她的生辰賀禮,每當閒暇無事時,她就會登船游湖一番。
  她知道民間的船當然不能和宮里的船相比,但這未免……未色也差太多了吧!一塊狹長形的凹槽,一根一頭棍狀、一頭扁平類似槳的木頭,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這……這也能叫做“船”?!太离譜了吧!
  她記得以前在書上看過有人把船形容成“一葉扁舟”,難道指的就是服前的那個“怪東西”?!
  “你站在這儿做什么?上船啊!”宮齊月推推她的肩。
  段玉蝶不可置信地轉過身看著身后的男人,什么?!他沒說錯吧?船?!船?!他不會是要她坐這叫什么“一葉扁舟”的鬼東西過江吧?!
  它載得動她嗎?她不相信,說不定一坐上去就翻了!雖然她一直很有冒險犯難的精神,但是……看著滔滔東流的江水,要是有個万一,那她這個不會游水的旱鴨子不就肯定命喪江中!
  不不不,她還年輕,還想多活几年,多玩几年呢!我不要!她把頭搖得象撥浪鼓般,她是打定注意,說什么也不上船。
  宮齊月也不打算和她囉嗦,雙臂一伸,打橫抱起她。
  “啊——”段玉蝶一聲惊呼,就見他抱著自己跨上船。
  天啊!她要完蛋?!她今年才十八歲!她都還沒實現她的偉大的夢想到一個叫“中原”的地方去玩,就這樣死了,她不甘心啊!她不要啊!
  宮齊月抱她在船的中央位置坐下后,自己也她面前坐了下來。
  段玉蝶可不想淹死在水里,她快速地起身想下船,但船身的晃動令她花容失色地赶緊又坐了下來,她雙手死命地握住船沿,好像一放手就會掉下去似的,眼睛更是緊緊地閉著,不敢張開。
  段玉蝶喃喃地吟著,如來佛祖、觀世音菩薩……天上所有的眾神啊!請你們保佑我,別讓我這么快就到閻羅王那邊去報到啊。
  宮齊月又好笑又心疼地看著她緊張的模樣,在未深思之前就做出一件連自己都惊訝的事將她摟人怀中。
  當他意識到自己“又”越軌時,她人已在怀了,總不能再將她推開吧!只好無言地摟著她了。
  段玉蝶并不知他的情緒起伏,只知道在他怀里感覺很安全,于是更往他怀中鑽去,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倚著他,漸漸地,原先的恐懼不見了,她開始打量起四周來。
  “哇!有魚?宮大哥,你看,水里有魚!”段玉蝶拉著宮齊月白同看著江水,蒼白的臉色已換成興奮的暈紅。
  心底的陰影因她的笑容一掃而空,宮齊月也笑了。
  “你笑起來好好看,我喜歡你。”段玉蝶忽道,她清澈帶笑的眼眸直瞅著他看。
  她的話令宮齊月愣了一下,“那我不笑的時候,你是不是就不喜歡了?”他口吻雖是平靜,但內心可不然,就怕她嘴里冒出一個“對”字,他是在乎她的。
  “不會啊!我怎么會不喜歡宮大哥?”她若是不喜歡他,又怎么會和他在一起?天天纏著他呢?
  “那你愛我嗎?”宮齊月不假思索地沖口而出,要收回,已來不及。
  “愛?”段玉蝶的表情有些茫然,十大年的皇宮生活,令她對人間的無情愛法理解,更無從去感受。
  她只知道一個男人可以娶數十、數百,甚至是數千個女人當老婆,即使他根本不喜歡她們。已逝的父皇和今日接掌帝位的皇兄就是兩個活生生的例子。
  但她并不喜歡這种一對多的情形,她認為一個男人娶一個女人,一對一,這樣才公平。
  為此她堅持不嫁段堯,因為他的好色成性,嫁給他,想必他也會有妻妾一大群,她不要這种婚姻,她不要和眾多女人分享一個丈夫,她未來的丈夫只能有她這么一個妻子,只能永遠鐘情于她一人。
  她希望宮齊月會是她等待的那個人。
  看出她的不解,宮齊月逐道:“不知道就算了,沒什么。”他的表情除了釋然外,尚有几分失望。
  “喔!”她似懂非懂。
  此時船已划至江心,忽听“卜通”一聲,兩人齊向船首看去,只見江面濺起一圈圈的水花和被江水流走的木槳,而最令他倆注意的事是一一船夫不見了!
  江面雖廣,但水流并不十分湍急,而且剛剛船身也沒發生什么震蕩,船夫何以會落水呢?而且一掉下去就立刻不見了蹤影?著實令人費解。
  “宮大哥,我們現在怎么辦?”恐懼又重回段玉蝶心里,她將葬身在江底嗎?沒有人駕駛的小船已開始順著江水隨波逐流,失去了木槳,就算宮齊月會划船也無濟于事。
  “沒事的,一切有我。”他感應得出船夫就在船附近,他不是等船夫來救他們,而是想知道船夫下一步會有什么行動。
  “啊!有蛇……蛇……”段玉蝶渾身直顫抖地抱緊宮齊月,臉色忽白忽青,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种軟軟惡心的東西。
  船首的木制竹籮中,几條大蛇陸續游走出來,江面上,笛聲輕輕傳來,透露出絲絲的詭异,那笛聲是用來控制那些蛇的,隨著笛聲的節奏,蛇群直往他倆逼近。
  看來那幫人是打算讓他倆先在毒牙下死亡,然后再取得碧綠打狗棒,宮齊月了然地想,他原以為那幫人是要將船鑿沉,讓他倆葬身江中呢?不過如此不來,他們就得多花一分心思与力气尋找隨他倆落入江中的打狗棒,他們也不笨嘛!
  空气中令人作惡的腥味隨蛇群的接近而愈來愈濃,段玉蝶受不了地將整個臉埋入宮齊月怀中,不敢看蛇群猙獰的模樣,再這樣下去,不用他們一咬她,她就自己先嚇死了……
  “嗤嗤——”
  不用抬頭,段玉蝶也知道他們更靠近了。
  天聊!西方如來佛祖、觀世音菩薩、各路神明啊!拜托你們快把那些東西弄不見吧!不然讓我立刻斷气也好,就是別讓那些東西再靠近我,求求你們啊!段玉蝶在心中不停地祈禱著,只求別再讓她看見那些東西,她死都甘愿。
  看她一臉見鬼的模樣,宮齊月便可知她是多么怕那東西了,“你會不會游水?”他在她耳邊問。
  段玉蝶馬上誠實地搖頭,“不會,”她是只標准的旱鴨子。
  “那總會閉气吧?”他又問。
  廢話!當我是白痴呀!段玉蝶在心中暗罵,若非現在她怕得要死,肯定會跳起來臭罵他一頓,什么東西嘛!雖是如此想,但她仍點點頭表示回答。
  “好,那我們走吧!”他道。
  走?他該不會是要游過去吧!這里是江心!离那邊的岸上少說也有一百多公尺,他……他不是在開玩笑吧?!
  段玉蝶心中的疑問還來不及間出口,就覺身体一個騰空,然后就“卜通”一聲落水了,而毫無心理准備的段玉蝶馬上吃進好几口水,嗆得她難受死了。
  “咳……”她扶著宮齊月的肩猛咳。
  “還好吧?”
  “咳……還……還好。”她勉強地說。
  正想再開口安慰她几句,宮齊月敏感地發覺四周水流有异,突地揚起一大片水花,只見五個黑衣人躍出水面,每個人手上都各拿了一柄彎刀向他倆砍來。
  “啊!”伴隨著段玉蝶的惊叫,宮齊月拿起原本握在她手中的打狗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惊人速度朝黑衣人的胸口各點了一下,只見那些黑衣人馬上呈放射狀飛了出去,然后再“卜通卜通”地落水,濺起了五個大小不一的水花。
  接著,宮齊月將打狗棒平放于江面上,往前一推,人也迅速地躍起,准确地踏在棒上,在水面上馭棒而行,繼而順利地抵達對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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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免蝶儿受涼,宮齊月找來一堆枯樹欲生火取曖,在不能用法力,身上又沒有打火石的情況下,他只有用最原始的方法——鑽木取火。
  把火生好后,他道:“快把衣服脫了,到火邊烤一烤。”在看見她的頰上迅速染上一層暈紅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的一時大意与無禮,“對不起,我忘了你……”
  “沒關系。”她羞澀地旋身,背對著他,濕漉漉的衣服就像第二層肌膚般緊貼著她,同時也勾勒出她玲瓏曼妙的曲線,那是平常她著寬松的男裝時發現不到的。
  一旁的宮齊月看得不禁有些失神,而她的噴嚏聲阻斷了他的綺想,他思忖,夜幕低垂。風儿輕吹,一直穿濕衣服的她是會著涼的,該怎么辦呢?他可不希望她受寒……
  在苦思應如何解決她一身濕衣服時,突地靈光一現,咦,有了!他找來几根比較長且堅固的樹枝后,便在火堆旁架起兩個小型晾衣架。
  指著那兩個臨時搭建的衣架,宮齊月道:“我們一人一邊,我先把衣服脫了晾上去,然后你再脫,有衣服隔著,我不會看到你,而且我保證絕不偷看!”
  遲疑了一下,段玉蝶點頭應允,因為她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不久,他的聲音傳來——
  “我好了。”
  段玉蝶慢慢地轉過身,就看見他的衣服全挂在衣架上烤火了,她憂心地思忖,荒郊野地,她……該脫嗎?
  突地,鼻子一陣搔痒,“哈啾”一聲,又是一個噴嚏,她想起以前每次受寒都要喝一堆苦得要死的藥汁,她決定還是脫了的好,免得到時又要……她恨死那些藥汁了。
  不一會儿,她全身赤裸地坐在火堆旁烤火,和他之間隔了兩層衣服,修地,草叢中傳來沙沙聲響,段玉蝶還沒來得及發出惊呼,嘴巴就被人捂住了。
  “嗚……”他怎么可以過來這邊?!段玉蝶想抗議他的無禮,可惜嘴巴被捂住了,說不出話來。
  “噓!別出聲。”宮齊月在她耳邊道,“你待……”接下來的話在瞥見她胸口上的那點紅點后消失。
  宮齊月一震,他知道那不是胎記,那是封印!那她不就是……
  草叢中再次傳來沙沙的聲響,顯示敵人已在附近,宮齊月決定先把闖入者解決掉再說:“你待在這儿,我去打發他們。”不等她做出反應,就咻地走了。
  段玉蝶真的呆掉了,不是被那間人者嚇的,而是因為他宮齊月。
  回想剛剛的情形……噢,天啊!殺了她吧!段玉蝶在心中哀嚎,她的身子居然被他看光了!他是個男人!而她……
  她承認自己死皮賴臉地纏著他是有些卑……劣,可是……可是也犯不著拿她的……清白當報應吧!這教她以后如何見人嘛?尤其是……要怎么面對他?!
  段玉蝶兀自陷入苦惱的沉思中,將眼前去而复返的宮齊月視若無睹,當然,她身上依然是一絲不挂。
  “你……你是段玉蝶。”
  他的聲音令段玉蝶猛然回神,意識到自己的“特殊情況”,她忙轉身背對他,原以為他會有風度地离開,不料他不但沒离去,還硬是扳過她的身子面對他。
  “告訴我是不是?”宮齊月低吼,無視于她的困窘、她的掙扎,此刻的他只在乎答案,那個令他屏息的答案。
  她不是叫慕容蝶嗎?為何會有封印在她身上?除非……她騙了他!
  段玉蝶懊惱他的無禮,肩膀傳來的疼痛令她皺眉,她气惱地回吼道:“你說的沒錯,我就是段玉蝶,大理國的湘湘公主。”
  宮齊月頓時松開抓著她肩膀的手,她的一番話猶如青天霹靂般地震住了他。
  揉著發疼的肩,看著他震惊的表情,段玉蝶自然地以為他是被她不凡的身分給嚇著了。
  看了她身上的那封印,宮齊月心中早已清楚答案是什么,但由她口中親自證實出來,卻仍是令他感到無比的震惊,她真是他要找的那個人段玉蝶。
  他該高興的不是嗎?因為他找到了段玉蝶,這也代表他的任務即將完成,為什么?為什么他反而感到無措呢?
  沒有“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喜悅,也沒有任務即將完成的釋然,有的只是不愿相信這居然是事實,活生生擺在他眼前的事實。
  為什么是她?為什么不是別人?卻偏偏是她?他該趁眼前這個好机會打昏她,完成解除封印的任務,然后回天界交差的,可是他不愿意,不愿意离開她,多么盼望能和她永遠在一起……
  不,不可以,他不能這么想,這是錯誤的,仙凡戀是不被允許的,即使他貴為天帝子,依然不能違反天規,可是……
  一個念頭忽然閃進他的腦海——他可以帶著她痕跡天涯啊!只要他不使用法術,那么他的行跡被發現的机會就小了很多,而她身上有小妹宣宣給的靈气,不必煩惱她壽命的問題。
  一幅兩人攜手同游天地的幸福遠景呈現在宮齊月的眼前,如果可以……但不可以呀!他不能這么做的,身為一個天神的他是不該知法犯法的。
  就這樣,情感与理智在宮齊月的心中拔河……
  段玉蝶不明白地看著眼前這男人,為何他的眼神那么奇怪?好像很痛苦的樣子,是不是他受傷了?
  藉著火光打量他全身上下,嗯!沒有受傷的痕跡呀!那到底是為什么呢?
  忽听他道:“把衣服穿上。”他雖身為天神,但并不表示對,她雪白細致的胭体不感“性”趣。
  段玉蝶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赤裸裸地站在一個男人面前而不自知,她惊呼一聲后,飛快地轉身背著他,拿起架上烤干的衣服直往身上套。
  或許是因為太緊張了,她顫抖的手連一件肚兜也穿不好,她气死不自己的笨拙。
  倏地一雙大手接替了她雙手的工作——幫她綁好肚兜的帶子,為她套上褻衣、外袍。
  段玉蝶羞死了,恨不得立刻在地上挖個洞,躲進去不再出來,這男人把她全身都看光了,她……她是非嫁他不可了,不然還會有哪個男人愿意娶她?她的清白已被他毀了。
  著裝完畢后,她便毫無預警地被摟人具熟悉的胸膛里。
  天生的羞怯令她掙扎了起來,“你……別這樣啊!我們不行這樣的……”她的心怦怦地亂跳,心想,“宮大哥今天是怎么了?他不是一向很君子的嗎?怎么今天……”
  她以前曾听宮里的一位老姥姥說過,男人如果看到漂亮的女人會……會怎樣?她怎么突然想不起來了?好像是會……呵!她想起來了,“獸性大發”,然后做出不該做的事情。
  其實她也不知道那“不該做的事情”指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只知道不該做就對了。
  她段玉蝶雖處算不上是頂尖的大美人,但至少也是有些漂亮的,那宮大哥會不會……對她做出“不該做的事情”?
  應該是不會吧!她和宮大哥都在一起那么多天了,也沒見他做出什么“不該做的事情”呀!何況要做早就做了,哪會拖到現在?
  可是不知道被他抱著是不是屬于“不該做的事情”,如果是的話,那和宮大哥相識的第一天他就做過了嘛!
  那天,宮大哥駕著馬車,她則坐在一旁,坐著坐著,她竟忍不住地釣起魚來——打吨是也,彎曲的山路,崎嶇不平是在所難免,突地一個大晃動,她來不及抓緊木板就往外邊跌了去,幸好宮大哥救了她——已數不清是第几次了,她當時就是被他抱了個滿怀。
  那這算不算是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呢……
  她暈紅的臉蛋像擦了胭脂似的,美极了,宮齊月情不自禁地覆上她的唇,而段玉蝶遲來的惊呼聲也淹沒在他的吻里。
  這一刻,他忘了自己的身分,忘了任務。忘了天規,眼里只有她和滿腔的柔情,是的,他違反了天規,愛上了一個不該愛上的女人,但他不在乎,他只要她,只想留住這一刻,直到永生永世、歲歲年年。
  段玉蝶對他的“行為”好奇又惊訝,宮大哥在親她耶!
  記憶中,只有父皇和母后親過她,不過他們都是親她的額頭或是臉頰,不是親嘴的,而且自她懂事后,父皇和母后就不曾再親過她了。
  但現在宮大哥的親吻和父皇、母后對她的吻很不一樣,不止是親的位置不同,那种感覺也有很大的差异。
  以前父皇、母后親她的時候,她會覺得很高興、很溫暖,而宮大哥親吻她時,她不但會覺得很快樂、很溫暖,還會有很甜蜜、很幸福,像置身在云端飄飄然的感覺,反正很不一樣就對了。
  宮齊月改輕啄她又嫩又紅的臉頰,低喃,“知道這是什么嗎?”
  “你……你在親我啊?”段玉蝶微喘著气地回答。
  倚著他的胸膛,她感覺暖暖的,不知是衣服被火烘烤過的關系?還是因為在他怀里的緣故?但不管是哪,個原因,她不都不打算离開他的怀抱。
  他淺淺一笑,“有沒有人親過你?”他希望沒有。
  “有哇!”段玉蝶很誠實地回答。
  “是誰?!”憤怒的火焰在宮齊月心中燃起,是哪個不要命的男人竟敢偷走他的專利?他已經把段玉蝶當成是他宮齊月的所有物了。
  “我父皇和母后嘛!”段玉蝶不明白他的怒气從何而來,她沒說謊呀!
  宮齊月在松了口气的同時差點失笑出來,他居然和她的爹娘吃醋?!
  他又啄了一下她的唇,“喜不喜歡我這樣親你?”他忍不住地問。
  段玉蝶羞澀地點點頭,不好意思地把臉埋進他胸腔中。
  這么可愛的小女人。他怎么忍心丟下她,自個儿回天界呢?宮齊月擁著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他問:“你相不相信這世上有神仙?”
  段玉蝶不知他為何有此一問,但仍誠實地回答,“我相信。”
  “喔?!”她肯定的口气令宮齊月感到惊訝,遂又問道:“為什么你相信?”
  “因為我遇過。”她老實地說。
  “你遇過?”這答案更是令他震惊了,她指的不會是他吧?!
  但想想,不太可能咧!他從下凡至今又沒用過法術,她怎么會知道他非平凡人?
  “你什么時候遇到的?在哪里?”他又問。
  “就是在我八歲那年嘛!我……”段玉蝶把那年如何無意間發現她——萱萱,然后兩人如何聯手在一個月內把宮里弄得雞犬不宁、人仰馬翻的趣事說了遍,想想,還真怀念呢!
  “哈……哈哈……”宮齊月邊听邊笑,不得不佩服“她”搞怪的本事,不過就可怜了那些“受害人”了,他們是何其的無辜啊!而且依照這些整人花招和“笑果”看來,蝶儿口中的“她”很可能是……
  “你知不知道那個小女孩叫什么名字?”他問。
  段玉蝶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她只說她叫萱萱,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果然被他猜中了,除了自己那個調皮愛玩的小妹外,誰有那么大的膽子敢擅自下凡呢?
  輕撫著段玉蝶如黑瀑般的秀發,宮齊月道:“告訴你,那個小女孩是我妹妹,她名字叫宮雪萱,我們都叫她萱萱。”
  “什么?她是你妹妹?”由表情可看得出來她很惊訝,“那你不也是……神仙?!”最后兩字她說得不是很肯定。
  宮齊月點頭,“對。”
  段玉蝶的小嘴微張,她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這個令人惊訝的消息,神仙?!多么神秘的名詞啊!想不到她段玉蝶居然遇見了兩個神仙,這實在是……太興奮了。
  “那你也是下凡來玩的嗎?宮大哥。”段玉蝶好奇地問,想起八歲那年和萱萱在一起的那一個月,充滿了刺激和新奇,她愛死了。
  “不是,我是下凡辦事的。”宮齊月微笑著回答。
  “辦事?辦什么事呀?”段玉蝶開始發揮她旺盛的好奇心。
  “辦……呢辦……”他考慮著要不要把解除封印的事情告訴她。
  “辦什么事?你快說嘛!”段玉蝶所有的优點里一向不包括耐心這項。
  “這……不能說。”宮齊片決定不告訴她,因他不希望讓她擔心。
  “為什么不能說?”她換而不舍地追問,頗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架式。
  “呃……天机不可泄漏。”情急之下,他只有借用一下凡間的用詞了。
  段玉蝶不甘心地嘟起小嘴,“不說就不說嘛!誰希罕?”把頭撒向另一邊去,不看他。
  “這樣就生气啦!”宮齊月貼著她的臉頰,輕道。
  她不理他。
  “別生气了啦!那這樣吧!等我們把打狗棒交給凌書恒后,我就帶你到中原去玩,你說好不好?”他寵溺地說著,忘了他是天神的身分、忘了他的任務尚未完成。
  段玉蝶聞言,雙眼一亮,“真的?你沒騙我?”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了。”宮齊月輕點她鼻尖。
  她想想也對,于是便興奮地抱住他,“哇!宮大哥,你對我真好!”她已經開始在期待“中原之行”了。
  宮齊月摟緊她,“蝶儿,以后別再叫我宮大哥了。”他不希望她把他當成哥哥,他想當她的愛人、她的丈夫。
  “那要叫什么?”她問。
  “叫我的名字齊月。”他的聲音輕柔。
  一股异樣的感覺流過段玉蝶的心房,不知名的羞澀一波波地涌向她,使得她臉上一陣燥熱,她輕輕垂首,用蚊子才听得到的音量叫了一聲,“齊……月”
  “听不清楚,來,再叫一次。”宮齊月鼓勵著她。
  “齊月。”音量是有大聲了點,不過,頭也垂得更低了。
  “嗯,我的蝶儿。”他疼惜地抱著她。
  又是個相擁到天明的夜晚,火仍然燃燒著……
         ※        ※         ※
  “到底還有多遠啊?”段玉蝶一邊走,一邊用寬大的衣袖當扇子扇涼,五月的天气,熱得令人受不了。
  “最慢傍晚就可以進城了。”宮齊月回頭看她,“我說要背你,你又不肯,現在后悔了吧!”
  “我才沒有后悔咧!男女授受不親,我還是宁愿用走的。”說完抬頭看到前方不過處有座小茶棚,她興奮得差點跳了起來。“齊月,你看,”往前一指,“我們有水可以喝了,快過來?”說完就蹦蹦跳跳地朝茶棚奔去。
  宮齊月微笑地隨后跟上她。
  灌了一大杯茶下肚后,段玉蝶又開始吱吱喳喳了,“哇,差點渴死我了?”見他桌上的茶水仍是滿滿的,一口也沒渴,遂問:“你不渴嗎?齊月。”
  她不相信,從早上走到現在,整整三個時辰,他都不渴,不會想喝水。
  宮齊月只是笑笑,不答腔。
  “唉呀!現在有茶喝,你不用那么節省口水了啦?”
  一路上,平均段玉蝶說二十句話,宮齊月還說不到三句,因此她認為,他之所如此惜言如金的目的就是在防止“水分”流失。為了不讓她冒出更令人噴“茶”的字眼,他只好開口,“我不渴,你慢慢喝吧!”
  “怪人。”她咕噥,在舉杯喝茶的同時,眼角余光瞟到有一堆人擠在茶棚外的大樹下,不知是在看些什么東西?
  宮齊月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下一步想做什么,遂道,“坐好,等待會儿人少的時候再過去。”他不想讓她去和那群人擠來擠去,除了他之外,他不允許任何人,尤其是男人碰她。
  段玉蝶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抬起到一半的屁股再黏回板凳上。
  望啊望、等啊等,終于,讓她等到了,她立刻飛也似地沖了過去看,只見樹干上貼了兩張畫像,用紅色圈出了斗大的兩個字——懸賞。
  看看那兩張畫像,呃……其中一張怎么愈看愈像自己,而另一張則像齊月?
  段玉蝶轉身問剛跟上來的宮齊月,“現在我們該怎么辦?”
  “走一步是一步羅!還是你想放棄?”
  “不可以放棄,這是我親口答應洪伯伯的,一定要做到。”她有恒心、有毅力。
  “那就繼續走吧!記著,有我在,不用怕,你愈心虛別人反倒愈會怀疑你,不要在意別人的眼光,就算他們看過那張畫像,但他們畢竟是第一次看見你,心中必然不是很确定,只要我們從容應付,絕對不會被發現的,知道嗎?”
  “嗯”
  “走吧!”牽起她的手,往目的地邁進。
         ※        ※         ※
  黃昏時候,宮齊月和段玉蝶兩人來到岳州城外。
  “齊月,你看。”段玉蝶指著城門下的數位官兵。
  每個要進城的人都得經過盤查,看樣子,他倆想進城可就得多花點心思了,此時,正巧來了一對老夫妻,宮齊月腦海里突地靈光一現,他拉著段玉蝶去向那對老夫妻說明緣由后,并請他們幫忙。
  原本那對老夫妻還在猶豫,但看這兩位年輕人并不像坏人,于是便欣然答應了。
  為了不讓盤查的官兵發現,宮齊月相段玉蝶拜托那對老夫妻讓他倆假扮成他們的儿媳一起進城,且段玉蝶在她那“白泡泡,幼咪咪”的嫩臉上涂了一層厚厚的泥巴,并偽裝跛腳,把布包著的打狗棒拿來當拐杖,宮齊月則戴了破斗笠,一眼用布包起來假裝失明,如此瞞天過海……
  就這樣,遠遠地,一對老夫妻身后跟著一對男女往岳州城而來。
  待他們一行人來到城門下,守門的士兵攔下他們問,“你們打哪儿來的?進城做什么?”說話時,眼珠子還不斷地往那年輕女子的身上瞟,使那女子害怕地偎進身旁高大男子的怀中。
  “這位官爺,我們一家四口是從前面杏花村過來的,想進城投靠我的大儿子。”老公公拍拍身旁年輕男子的肩膀,“這是我的小儿子和去年剛討的媳婦。”
  “長得不錯,可惜皮膚太黑,還跛著腳。”那士兵道,末了還輕佻地往女子臉上一勾。
  “啊!”那女子嚇得把整張臉全埋入怀中,身体輕顫著。
  老公公及時拉住小儿子欲揮出的拳頭,“我們是鄉下人家,哪能和官爺您相比?”老公公拿出一些碎銀子塞入那士兵手中,“一些意思,請官爺們喝個茶。”
  士兵瞟瞟那几錠碎銀,手不耐地揮了揮,“走啦!走啦!”
  “謝謝官爺,謝謝官爺。”老公公忙帶著他們离開。
  士兵將銀子往空中拋了拋,用另一只手——剛剛摸了那女子臉頰一下的那只手,想數數看到底有多少碎銀時,忽然發現指頭上沾了層深褐色的泥土,他眉頭一皺,突然想起他剛是用這只手去勾那女子的臉,而這泥土想必也是由那女子臉上“刮”下來的。
  那士兵也不笨,一發現指上的泥土,立即警覺事有蹊蹺,再看到原本跛腳的女子因放松而忘了偽裝的腳后,便馬上朝他們四人大喊:“你們別走,站住!”
  然而他們當然不可能會听那士兵的話而停下來,又不是不要命了,只見宮齊月忙拉著其他三人往巷子里躲去。
  “快抓住他們,別讓他們跑了,快——”后頭的士兵們窮追不舍。
  東鑽西鑽、左鑽右鑽,終于看到了間破屋子,四個人陸續問了進去。
  “快追,別讓他們跑了——”
  待士兵們的腳步聲遠去,四人才敢略略地探出頭來,“呼——”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老公公、老婆婆,你們還好吧?真對不起,連累你們。”段玉蝶愧疚地道。
  老公公喘了几口气道:“我們不礙事的,總是比較沒用了點,才跑這一點路就累得喘吁吁。”
  “您別這么說,老公公。”想起剛剛老公公拿了不少錢給那士兵,她忙向宮齊月道:“我們的銀子呢?”
  自從宮齊月見識過她用一錠白銀買一串糖葫蘆后,從此錢都由他掌管,免得被她平白浪費掉。
  宮齊月明白她的意思,立刻解下肩上的青色包袱,遞給她。
  “老公公,剛才真是謝謝你們的幫忙,這些銀子送給你們。”段玉蝶將包袱遞給老公公。
  “不用啦!我和阿鳳真的是來投靠我們儿子的,我們待會儿就要去找他,錢我們用不著,倒是你們個年輕人,出門在外,沒錢怎么過日子,這些銀子你們還是自個儿留下吧!”老公公推辭道。
  “可是,這……”段玉蝶不知該怎么說服他,求救地望向宮齊月。
  宮齊月將包袱塞入老公公的手中,“這些錢您還是收下吧姥伯,銀子我們身上還有,要是您儿子現在碰巧缺錢,不就用得上了嗎?”
  “這……好吧!”老公公答應了。
  “老公公,我們得走了,您和老婆婆可要小心點。”
  “這我知道,你們自個儿也要小心點,城里是有很多官兵的。”老公公叮嚀道。
  “嗯,那我們先走了。”宮齊月道。
  “老公公、老婆婆,你們保重了。”段玉蝶揮手道別。
  “你們也保重。”老夫妻目送他倆离去。
  待夜色降臨,籠罩整個大地時,老公公和老婆婆這才离開破屋,尋儿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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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齊月和段玉蝶兩人在岳州城內的大街小巷中尋找丐幫的分舵,還得不時躲躲藏藏地避開四周那些窮追不舍的官兵。
  依著洪擎天臨終前的指示,兩人最終站在一座外表看起來已長久失修,有些殘破的宅院前。
  “就是這儿,我們終于找到了。”段玉蝶舒了口气,自從答應要把那什么打狗棒的玩藝儿交給凌書恒后,心里就一直擔心要是万一……所幸,這個不輕的擔子即將要卸下了,感謝老天爺。
  不過,最該感謝的是宮大……喔不,現在要叫齊月了,這一路上,若沒有齊月的保護与幫忙,她早就去鬼門關報到了,哪還能平安地站在這儿。
  想著想著,段玉蝶不知不覺地朝身旁的他露出個微笑。
  “你笑什么?”宮齊月問,不明白她這突來的笑容所為為何。
  “沒有哇!”段玉蝶故意吊他胃口。
  宮齊月差點就迷失在她雙眼盈盈的笑意里,就在此時,四條人影倏地由屋里躍出,將他倆圍在中央,而在下一秒,段玉蝶也立即被宮齊月拉至身后,十足的保護架式。
  “你們是什么人?來丐幫做什么?”其中一名長得比較高瘦的人道,看來他是四人中輩分較高的。
  段玉蝶躲在宮齊月身后,悄悄地打量著那四個人,白衣服的干淨与否來判斷,四人中,淨衣派和污衣派的人占各半,而那位“代表發言人”,恰好是污衣派的。
  這一路上他們遭到的許多下毒、暗殺事件,令段玉蝶對淨衣派十分不屑兼不齒,若剛剛的“代表發言人”是淨衣派的人,她不但不會回答,還會送他們一個大鬼臉,她才不要和那些卑鄙的人打交道呢!幸好不是那幫人。
  用她那嬌柔且略帶稚气的嗓音,段玉蝶道:“我們受人之托來找凌書恒公子。”
  四丐相互使了個眼色。
  “請進。”剛才那位“代表發言人”推開大門,領頭進入。
  段玉蝶不疑有他地跟了上去,而宮齊月也只得尾隨她進入,然而他心中卻十分地怀疑,將疑問分析為五點——
  第一,他和蝶儿可是陌生人,而四丐居然連他倆是什么身分都不問就放行?如此的簡單輕易著實可疑。
  第二,當蝶儿說出要找凌書恒時,四丐眼中皆閃過一抹詭計得逞的色彩,令他不得不起疑。
  第三,凌書恒此時雖尚未是丐幫幫主,但由破廟那時,魯直的口气顯示凌書恒在幫內的職位顯然不低,對兩個不明來歷的人,怎可能輕易接見呢?這又是個疑點。
  第四,此地雖只是丐幫几百個分舵中的一個,但后天一年一度的“岳州大會”就即將展開,分現內應是人來人往的人對,然而方才他一路行來,除了這四丐外,其他連一個人影也沒有,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最后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感覺出四周的殺气愈來愈重,為了不讓蝶儿受到傷害,他決定先离開再說。
  “蝶儿。”宮齊月扳過她的肩。
  “怎么了?”段玉蝶不解地問。
  “我突然想起了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辦。”他希望她能机靈點,順著他的意思去做。
  但可惜,段玉蝶一向不是個“合作”的孩子,只見她道,“那你去辦你的事好了,不過辦完要記得回來找我喔!”意思是說,她一個人去見凌書恒也可以。
  宮齊月真想敲敲她的小腦袋瓜,看能不能讓她因此聰明點,一點危机意識都沒有,真是笨到家了,也因這樣,才會令他這一路上擔心得連命都快沒了,真是的!
  “可是我不想和你分開呀?”噢!肉麻死了,說得連他自己都受不了地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實在是大惡心了,不過,為了挽救她的小命,他愿意犧牲一點無妨。
  段玉蝶的臉頰上因他這一番露骨的話,而頓時浮上兩抹紅暈,奇怪,齊月是怎么了?怎么會……想不到一向嚴肅內斂的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段玉蝶在心中暗自惊喜不已。
  “那我們待會儿再來好了。”她羞答答地道。
  她原本就不希望和他分開,因怕他乘机甩掉她,自個儿跑掉,如今既然他都這么說了,她豈有反對之理,當然是答應他羅!
  宮齊月正想說些告辭的話時,對方已搶先一步開口了。
  “恐怕你們是來得了,去不得了。”不少人由四面八方的角落里走了出來,曲七等一千人也在其中。
  “你們怎么會在這里?!凌書恒呢?”段玉蝶略微緊張地問,心想,他該不會也被他們給害死了吧?!
  “我就是凌書恒。”此時,一名男子由內走了出來。
  段玉蝶第一眼看見他就感覺這名叫做“凌書恒”的男子气勢非凡,雖然他身上穿的是到處都是一塊塊補釘的乞丐服裝,但那卻絲毫不損他不凡的气勢,一個真正處于領導地位的人才有的气勢。
  難怪洪伯伯會堅持由他來接任幫主之位,果然不是沒理由的。
  然而,眼前的陣仗卻令她不解,她再遲鈍也不會以為他們此舉是來迎接她的,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怎么……”段玉蝶想開口問凌書恒為何和曲七那幫人在一起時,卻被曲七硬生生地打斷了。
  “就是他們兩人,書恒,害死幫主的人就是他們,赶快殺了他們以慰幫主在天之靈。”曲七說得咬牙切齒,但眼中卻閃過一抹得意狡黠的光芒。
  “你胡說!”段玉蝶喊道,她气极了,想不到他們竟然那么奸詐,做賊的喊抓賊,這實在是太可惡了!
  然而沒有給她申辯的机會,凌書恒便下令道:“來人呀!把他們兩人抓起來!”雖如此,但他并沒有要立刻殺了他們。
  在未見著他們時,他總是恨不得馬上手刃那兩個殺害義父的凶手,但現在見著了,卻反倒不想殺他們了。
  凌書恒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樣,反正他就是不愿殺他們就對了,至于原因,他自己也不知道。
  霎時,宮齊月和段玉蝶已被團團的人牆圍在核心,宮齊月不想傷人,攬腰抱起段玉蝶,足下一蹬,欲藉輕功离開,而就在這肘,忽然眼前一花,一張大网當頭罩了下來,原來他們早有了准備了。
  由七那幫人忙又使了個千斤墜,使宮齊月和段玉蝶兩人身子急速下跌,腳未著地。四周便洒來几把白色粉末,是一种令人昏迷的迷藥七里香。
  段玉蝶一手支著頭,神智有些渙散地道:“齊月,我……頭好暈……好暈……”眼前的景物愈來愈是模糊,最后是一片黑暗。
  宮齊月也搖晃了几下,“赶”在段玉蝶倒下之前“砰”地一聲倒下,并且很“恰巧”地剛剛好倒在段玉蝶下方,讓她跌在自己的身上。
  确定他倆真的昏迷后,凌書恒下令先將他們關入地牢,之后,便拿著打狗棒离開,而背后的曲七則陰險地笑了。
         ※        ※         ※
  陰暗的地牢中,人聲逐漸遠去,空气中,只剩下些微的呼吸聲。
  宮齊月睜開眼,“七步斷腸散”都未能傷到他了,這小小的“七里香”算什么,他看看身旁的段玉蝶,心想,她也該醒了吧!
  雖然“七里香”能讓人昏迷兩個時辰,但方才他用袖子不露痕跡地捂住她的口鼻,她吸進去的“七里香”并不多,從剛到現在都半刻鐘了,她是該醒了才對。
  只見段玉蝶的小腦袋左右轉動了几下,“嗯——好臭哦!”她皺著眉,捂住鼻子,人還沒完全清醒,就急著批評四周的環境。
  天啊!實在是受不了了,段玉蝶在心中哀叫,不愿呼吸那“臭摸摸”的空气,更不愿自己憋死自己,最后“就近取材”地埋入他怀中。
  嗯?這樣好多了,她喜歡他身上的味道。
  然而,此舉卻令他這個“材”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她還真是“物盡其用”啊!宮齊月在心里自嘲。
  “起來了。”他不得不出聲,難不成叫直任她埋在他怀里呀?即使他很想。
  “不要,臭死了。”她的聲音由他胸前悶悶地傳來。
  “真的?你再不起來,那只老鼠就要碰到你的腳羅!”他說的不行用嚇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只見段玉蝶像只跳蚤般猛地由他身上跳了起來,緊張又害怕地朝四周不斷地瞧著,嘴里還不忘喃喃道:“哪里?哪里?老鼠在哪里?”
  看她惊慌成這副模樣,宮齊月險些失笑出來,憋緊笑意,他正經地道:“跑了,被你嚇跑了。”
  其實根本就沒有老鼠,他是騙她的,但他可不會笨笨地招認,免得招來一頓打,不是怕被她打傷,而是怕她為了打他而傷了自己雙手骨折。
  段玉蝶松了口,拍拍胸口不置疑地道,“還好,還好。”緊張的時刻過去了,她開始打量起四周來,“呃……這是哪里呀?又臭又暗的。”
  “是地牢。”宮齊月回答她。
  “什么?!地牢?!”段玉蝶一臉錯愕,有沒有搞錯?她是公主,堂堂大理國的公主耶?他們竟然……竟然把她關在在牢里?!這……她快气瘋了。
  一會儿,气憤的情緒過后,接下來就是商討目前的處境問題。
  “那我們現在怎么辦?等他們來殺我們嗎?”她相信那幫人不人放過他們兩個的。
  “找凌書恒……”他后面“解釋清楚”四個字還未出口,就被段玉蝶打斷了。
  “我他?!”尾音揚起,顯露出她心中強烈的不屑与怀疑,她嗤之以鼻地哼了聲,“算了吧!起先看他長得大模大樣的,還以為他是個好人,哼!沒想到他和那幫人居然是一伙的,一丘之貉、狼狽為奸!”她對那姓凌的家伙實在是失望透頂了。
  “我想這其中可能另有隱情。”宮齊月道,他在想,很有可能是曲七那幫人“做賊的喊捉賊”,暗中做了什么手腳,讓凌書恒認為是他和蝶儿殺害洪擎天那些人。
  就是因為有這層怀疑,所以他決定留下來把事實真相查個水落石出,也給那些野心強大的人一個教訓,不然,他早帶蝶儿离開了,一個网子就想擒住他?哼!妄想!
  一听說這其中另有玄机,段玉蝶馬上發揮她体內的好奇因子,直問,“隱情?有什么隱情?”那凌書恒長得一表人才,說實在的,她還真不希望他是個坏人。
  “移花接木。”他吐出這四個字,簡明扼要。
  段玉蝶可是听得一頭霧水了,“什么移花接木啊?你說明白一點啦!”
  “待會儿自然就明白了。”此刻他不想多說。
  “不說就說嘛!誰希罕?”她噘起嘴,嘟噥道,忽又想到另一個問題,遂問,“那我們怎么出去?”不待宮齊月回答,她接著又道:“啊!我差點就忘了,你是個神仙,可以把我們變出去。”
  她滿心以為自己說對了,可惜還是錯了。只听聞宮齊月說:“不,我不用法術。”他不愿暴露行跡一一對象是天界眾神。
  “為什么?”段玉蝶問,她實在很想嘗試一下變來變去的滋味耶!
  宮齊月沉默不語。
  見他不答,段玉蝶又問,“那我們怎么出去?”又沒鑰匙,他想破“牢。而出啊!雖然他的身体很強壯,但那一根根的木頭比她兩根手臂合在一起還粗,他……撞得斷嗎?
  宮齊月依舊不答,他的手往腰間一按,突地手一抖,一聲龍吟后,霎時一把寒光四射的長劍就在手中,那劍身閃耀著青中帶紫的光芒,它一出現,原本有些悶熱的地牢中冷意斗開。
  “哇!好漂亮的劍。”段玉蝶著迷地盯著它贊道。
  “想不想見識一下它的厲害?”宮齊月說完后便想到這句話根本是多問的,標准的好奇寶寶段玉蝶,怎么可能不想。
  “想啊!想啊!”她的臉上布滿興奮之色。
  “看好喔!”他說完便將手中的長劍往門上的鐵鏈一揮,只見鐵鏈“鏘”的一聲,應聲而落,果真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
  “哇!好厲害喔!”段玉蝶小聲且興奮地喊道。
  宮齊月把劍佩回腰上,打開牢門,牽住她的手,“走吧!”兩人往出口走去。
  待他們來到地牢出口時,見外頭站了几位負責看守地牢犯人的丐幫弟子,在他們尚未發現時,宮齊月便飛快地點了他們身上的睡穴,讓他們睡几個時辰,然后兩人再去尋找凌書恒。
         ※        ※         ※
  一盞燈火下,凌書恒獨自一人坐在房中,看著桌上那根碧綠打狗棒,他一直思考著一個問題——那兩人真是殺害義父的凶手嗎?
  他真的不敢相信,尤其是那個小女孩,她大概只有十五、六歲吧!記得義父曾說過,“眼睛不是會騙人的。”要明了一個人的內心在想些什么,眼睛就是最好的媒介。
  在和那名凶手的短暫接触中,他觀察到——那女孩的眼中坦然無邪,充滿了純真的气息,而那名男子,全身散發出一股英气,相信他絕不是個普通人。
  這樣的兩個人,會是殺害義父的凶手?他難以置信,但曲長老等人言之鑿鑿地指認,他能不信嗎?
  就在凌書恒想得出神時,忽党肩頭被人一拍——
  “凌公子。”清脆的噪音隨之傳來,其中還藏著几許戲謔的笑意。
  凌書恒一惊,想不到自己竟讓人近身而不自知,如此無聲無息,正欲轉身的他,腰間突然一麻,他被點穴了,全身定住無法動彈,但嘴巴仍能說話。
  他并不想出聲喊人,他只想知道來者何人,只見出現在他面前的正是宮齊月和段玉蝶,“是你們。”
  “我們又見面羅!想不到吧!呵……不過你不用怕,我們不會把你丟進去地牢的。”段玉蝶站在凌書恒面前嘻皮笑臉地道,還不忘對他扮几個鬼臉。
  “別玩了,蝶儿,正事要緊。”宮齊月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不得不開口“提醒”她。
  段玉蝶吐吐舌,導入正題,“喂!凌書恒,我們好心地把你們丐幫的鎮幫之寶拿來還你,你為什么不分青紅皂白地把我們關進地牢?”
  “你們自己心知肚明。”
  “心知肚明?好好好,就當我們笨一點,請你說得更清楚點好嗎?”
  “你們毒死我義父和魯長老,還有其他十二條人命。”凌書恒忿忿地道。
  “我們?”段玉蝶惊愕地指指自己和宮齊月,“你說我們毒死你義父?你有沒有搞錯啊!誰告訴你是我們毒死你義父的?”聰明的腦袋一轉,她接著說出可疑之人,“曲七?還是張青?”
  “都有。”凌書恒道。
  宮齊月一臉“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
  “可惡,那兩個烏龜……”
  “蝶儿。”宮齊月制止她罵出口的話。
  “好啦!好啦!不說就是了嘛?”段玉蝶轉向凌書恒道:“告訴你吧!其實事情真正的經過是……”她把破廟的事情描述了一次,“事情就是這樣,信不信由你。”
  凌書恒沉吟了一會儿后,他道:“我怎么知道你們是不是在說謊?”
  宮齊月看得出來凌書恒已信了八、九分,于是他道:“我們一起去找曲七那些人。”
  “不可以啦!齊月,要是他待會儿翻臉不認人怎么辦?”段玉蝶不贊同地道。
  “放心,不會有事的。”宮齊月轉頭看了凌書恒一眼后,他保證道。
  “這……好吧!”段玉蝶道,雖不太愿意,但也只能勉強接受。
  宮齊月解開凌書恒身上的穴道:“走吧!”
         ※        ※         ※
  三人行行走走,在最后的一間燈火明亮的屋子旁停下來,三人躲在破窗邊,房中傳來交談聲——
  “來來來,為我們計策成功于一杯!”听得出來是曲七的聲音。
  里頭的兩人把酒言歡,舉杯而盡后哈哈大笑了起來。
  “現在那對男女已經被關入地牢了,再下一步怎么做?”張青問。
  “剛剛我已經派了几個人去把他們料理掉了。”曲七笑著說。
  “成嗎?那男的武功不差耶!”張青仍有些不太放心。
  “放心,被困在地牢里,武功再好也沒用,他們死定了。”曲七給了張青一個“安啦”的眼神,“來,繼續喝!”
  “那姓凌的家伙怎么辦?打狗棒在他手上。”張青又問,他是個野心很大,膽子卻膽小的人,就怕事情會東窗事發。
  “點子我早就想好了。”曲七又喝了口酒。
  “什么點子?說來听听。”張青催促道。
  “簡單,就讓歷史再重演一次。”曲七狡黠地道。
  “你的意思是……”
  “沒錯,用‘七步斷腸散’。”曲七臉陰險道。
  “但是……姓凌的比老家伙精明多?万一……”
  “沒有万一,他精明?可惜沒有聰明。”曲七露出得意的神情。
  張青一臉“愿聞其詳”。
  “想想看,我們幫他找出凶手,那小子肯定會非常感激我們,相對的,他也會很信任我們,沒有了提防之心……到時候,還怕他不上鉤嗎?哈哈……”曲七大笑,張青也隨后加入其中,殊不知隔“窗”有耳。
  凌書恒在窗外愈听愈生气,想不到殺義父等人的凶手竟然是……他忍不住气憤地破窗而入。
  而一旁的段玉蝶也想跟進,卻被宮齊月攔了下來,他道:“我們該走了。”接下來的刀光劍影,他不希望讓她目睹。
  “可是他們……他們……”她畢竟沒見過凌書恒的武功如何,二對一,她怕他會輸。
  “他能應付的。”宮齊月知道她在擔心些什么。
  “喔?那我們要去哪里?”她問。
  “找個地方暫時先睡一晚,明天再想辦法混出城去。”宮齊月拉著她的手,邊走邊道。
  “那出城以后?”段玉蝶鍥而不舍地問。
  “你猜!”他故意吊她胃口。
  “唉呀!你快說啦!”她使出必胜的招數——撒嬌。
  “帶你去中原玩好不好?”拗不過她,他直接道出答案。
  段玉蝶開心地拍著手道:“好哇!當然好。”那是她夢寐以求的,但隨卻她便苦著一張臉,“但是我們都已經沒錢了,怎么辦?”
  “我有辦法。”他道。
  段玉蝶又露出好奇的眼神。
  不待她問,宮齊月自己說了,“偷。”
  “偷?!”段玉蝶瞪大眼,原來齊月想當——“梁上君子”啊!
  可是……她不是擔心會不會被抓到,她知道飛檐走壁對他而言是輕而易舉,何況他又是個神仙。
  她擔心的是,錢是人們自己辛苦賺的,把它偷來花用好嗎?
  离宮半個多月,一路上見識了人們為生活而努力賺錢的辛勞模樣,她怎么可以偷走別人辛苦的成果呢!
  看出她的顧慮,宮齊月道:“請不要擔心,我會挑那些為富不仁的有錢人家下手的。”
  聞言,段玉蝶笑了,“那我們還等什么?走吧!”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嘗試一下偷東西的感覺,沒辦法,生平第一次嘛!說不期待是不可能的。
  “你喔!”他輕點了下她的俏鼻,滿是寵溺之意。
  一陣風揚起,兩大相偕偷劫去了……
         ※        ※         ※
  三個月了,兩人的“中原之行”已經三個月了,美麗的花儿凋謝了,綠色的葉子也逐漸轉黃,是秋天的季節。
  三個月前,兩人确切一點該說是一人,因為段玉蝶從頭到尾都只有在一旁觀看的份,在岳州城內第一富賈的家中“轟轟烈烈”地撈上一票后,隔天宮齊月就買了艘船——不是“一葉扁舟”型的,自從上次的毒蛇事件后,打死段玉蝶,她都不肯再坐那种小船了,雇了兩名船夫,展開了他倆的“中原之行”。
  每到一個渡口,兩人就會上岸游玩一番,再繼續往下游走。
  一日,船行到一個渡口,此地距洛陽城有兩天半的行程,但至龍云山只消一天就足夠了。
  龍云山,曾是中唐時期北方商業巨擘唐氏一門的總根据點,如今,唐氏一族仍然手握中原經濟命脈,并未因亂世而衰敗沒落,這全歸功于他們有個眼光深遠的明智祖先。
  為避開亂世時期的戰禍,唐氏一門早在晚唐初期就把根据地遷往海外的某座島上,此時的龍云山上有的只是一座座的廢墟。而宮齊月來此地的目的并不是來參觀“歷史古跡”的,他知道龍云山里有座小湖,湖的四周開滿百花,由于地質特殊等緣故,里面的花朵几乎是全年盛開,它的地點隱密,不易令人發現,但這對他而言是不成問題的。
  走了大半天的山路,終于來到湖的外圍。
  “呼!累死我了,齊月,你不是說有湖嗎?為什么到現在都還沒看到?”段玉蝶走得腿都快斷了。
  看看四周,除了走上來的小徑和深不見底的山谷外,其他的就是一片比人還高的樹叢了,哪有什么湖嘛!連個小水潭也沒看見。
  宮齊月神秘一笑,“閉上眼睛,不准偷看,我才帶你去。”這樣做無非是想給她一個惊喜。
  段玉蝶本想反駁,但轉念一想,又妥協了,“好吧!”她乖乖地閉上眼睛。
  “保證不偷看喔!”宮齊月哪會不曉得她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保證。”她舉起右手作發誓狀!
  “嗯,走羅!”宮齊月牽起她的手走在前面。
  段玉蝶邊走邊听著四周的動靜,她發覺四周一直傳來樹葉相互摩擦的沙沙聲響,有時還會有一、兩片樹葉拂過她的臉部、頸側,可以很确定的是,他們正走在那片茂盛的樹叢中,該不會……齊月說的那個湖就在樹叢的另一頭吧?
  再走了几步,沙沙聲漸漸消失,空气中飄來淡淡的花香味,段玉蝶恨不得立刻張開眼,但是她答應他不偷看的,她雖然說過几次謊言,卻是万分不愿失信于他,于是就只有等了。
  宮齊月帶她至一處站定后,接著道:“你可以把眼睛張開了。”他等著看她惊喜的反應。
  段玉蝶迫不及待地睜開雙眼,映人她眼瞼的盡是數不清的花朵,有紅、有黃、有白、有紫,好多好多种顏色,花團錦簇、蝶亂蜂喧,好不熱鬧。
  她深吸一口气,“哇!好香喔!”又贊道:“好美的地方。”
  “喜歡嗎?”他問,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喜歡得不得了。
  “嗯,”段玉蝶用力地點了個頭,“我好喜歡這里,像人間仙境一樣,好美喔!”她忘情地走入花叢中,不久便和蝴蝶們玩了起來,跑著跑著,眼睛只顧著看蝴蝶,腳下一個不注意就“卜通”一聲的跌進小水池里。
  當宮齊月發現時,要搶救已是不及,一個輕功赶來,剛好拉起水中的她。
  “咳……”段玉蝶不小心被水嗆了几下。
  “沒事吧?”宮齊月擔憂地問。
  “沒……咳……沒事。”她猛拍胸脯勉強道。
  幸好他有先見之明,在山下頭了兩套衣服備用,還真的派上了用場。
  換好衣服,兩人便相偕坐在花叢里,吃著由山下帶上來的食物、干糧,不知不覺,夜幕已然低垂,原本就打算在此過夜,有宮齊月在,不怕會有危險。
  把風干的衣服舖在地上,兩人各自躺了上去,月光下,仰臥遙望著天上一閃一閃的星斗,段玉蝶詩興忽起,吟道:
  銀燭秋光令書屏,
  輕羅小扇扑流螢。
  天階夜色涼如水,
  生看牽牛織女星。
  牛郎?織女?段玉蝶想起了這則凄美的愛情故事,它的最后結局是牛郎、織女被浩瀚的天河分隔兩地,只有在一年一度的七夕時,喜鵲搭橋才能相見一次,轉念又想,她和齊月也會那樣嗎?抑是天人永隔呢?
  “在想什么?”宮齊月問。
  “想……齊月,神仙和人是不可以做夫妻的對不對?”她問。
  “嗯。”他點頭,不想欺騙她。
  “那我們會不會也像牛郎織女那樣被……被分開?”她的語气憂傷。
  “不,不會的,我們會永遠在一起,不會分開的。”他這是在說給她听,也是在說給自己听。
  從他決定不消除她身上封印的那刻起,他就打定主意不再返回天界了,他愿意永生永世都留在凡間,只要能和蝶儿在一起。
  為了不讓天界發現他的行跡,他不敢動用法術,他相信,宇宙如此之大,時空如此之多,天界是不會找到他們兩人的,他是如此相信。
  在他的內心深處,他不得不承認這想法是自欺欺人,因為,不使用法術,他就不能進入其他的時空、其他的星球,只能隨著時間往前走,天界只要細心一查,不難查出他身在何處,只是他不愿承認罷了。
  “真的嗎?”她尋求保證。
  “是真的。”宮齊月不想讓她憂心,不得不說個“善意的謊言。”
  段玉蝶綻放一朵放心的笑容,月儿逐漸攀升至半空中,時值伏天,又是山上,气溫自然比平地低很多,她有些發冷。
  宮齊月將她微微顫抖的身子攬在怀中,“抱著我就不會冷了。”
  她依言地抱住他暖暖的身体,感覺溫暖多了。
  “睡吧!明天還要走路下山呢!”他輕道。
  “嗯……”累了一天,段玉蝶很快地就進入夢鄉和周公弈棋。
  望著夜空,宮齊月希望時間能就此停止,和她永不分离……
         ※        ※         ※
  翌日,段玉蝶在花香和鳥鳴聲中醒來,看看天空,已經日上三竿了,想不到她竟然睡到這么晚才醒來,破天荒的第一次。
  “你打算一直抱著我嗎?”宮齊月的聲音由上方傳來。段玉蝶聞言,像會燙手似地忙抽回雙手,臉上一陣燥熱,不過,抱著他的感覺真好,若能一直抱著,她是不會反對的啦!
  “嗯,吃吧!”他把干糧遞給她。
  段玉蝶吃完干糧,又在花叢里玩了一會儿,兩人才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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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著走著,段玉蝶心里有股莫名的不安一直在擴大,她很害怕,害怕會是……下意識地,她抱緊宮齊月的手臂靠在肩上。
  “怎么了?”察覺她的不對勁,宮齊月關心地詢問。
  “沒……”她想說“沒什么”,可是心中的恐懼愈來愈深,她真的很怕,于是她決定把自己心里頭的感覺說出來,“不知道為什么,我心里覺得很……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發生似的。”
  其實這种不安的感覺,宮齊月在她昨晚提起牛郎和与織女的故事時,他就感覺到了,只是他沒有表現出來,為的不是想讓她擔心,他在猜,天界可能已經發現他們的行跡了,為了不被捉到,他才想赶緊离開這里,原先他是打算在山上多停留几天的。
  正當宮齊月想說几句安撫段玉蝶時,天空突然響起一陣閃雷,宮齊月心頭一惊,看來他們兩人是逃不掉了。
  這念頭才閃過,眼前就出現了五种顏色的彩光,彩光消失,五個身穿黑、白、紅、黃、藍的天神站立在眼前。
  “他們是誰呀?齊月。”段玉蝶小聲地問,抱著宮齊月手臂的力道下意識地加重了几分,住怕他會忽然不見似的。
  雖尚不清楚他們的姓名、來歷,但她知道,他們絕不會是要來祝福他們兩人的,甚至可能是要來拆散他倆,有道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我們是五色天羅。”回答她的是穿黃衣的男子。
  五色天羅,顧名思義就是由五位天神所組成,“五色”指的是黑白紅黃藍五种顏色,其中經黑色天羅的道行最深,次是白、紅、黃,而藍色天羅最淺,他們五位是天界刑罰的執行者,負責執行懲罰触犯天規之天神的任務。
  最厲害,也是最重的刑罰是“五色誅仙陣”,此陣法一施展,目標物的四周就會被五种彩光罩住,不管怎樣躲、怎么問都擺脫不了它們,接著五种顏色的气流會由五個不同的方位射來,被擊中的結果是永遠消失在宇宙中。
  据宮齊月所知,至今還沒有哪位神仙能在中了“五色誅仙陣”后依然存在,至少他知道他不能。
  段玉蝶來不及再次發問,那黃色天羅又說話了。
  “齊月天神,你身為天神卻違反天規与凡間女子相戀,如此明知故犯的行為已使天帝大為震怒,本欲以誅仙為懲,但在眾仙极力求情之下,天帝決定网開一面,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必須在‘醒過洞’中面壁省過七七四十九天,四十九天后尚要下凡為人輪回三世,才能再重返天界,天帝有令,要齊月天神你立刻回天界。”
  “那她呢?父王要怎么處置她?”宮齊月不在乎自己是生是死,他在意的是段玉蝶的安全。
  “解除封印,重新作人。”意思就是死。
  “不!我不許你們傷害她!”宮齊月將段玉蝶摟在怀中,低吼道。
  “我們并不是要傷害她。”紅色天羅開口,“你知道,用法術結束她的生命,她一點也不會有痛苦,而且陰間閻羅王那儿我們已經報備過了,她投胎后還是個公主,有個全新的人生。”
  “不要,我不要和你分開。”段玉蝶激動地抱緊宮齊月,好像這樣就能永遠留住他似的,“我不要當公主。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好不好?齊月,好不好?”
  宮齊月很想把“好”字告訴她,但卻說不出口,怕會連累她。
  “你別不說話呀!齊月,我知道你也舍不得离開我,是你自己說過要永遠和我在一起的,你說過的啊!難道你忘了嗎?齊月!”段玉蝶生怕他會就此离開她,急得哭了起來。
  “沒有。蝶儿,我沒忘。”他心疼地輕試著她的淚水,他怎么會忑呢?尋尋覓覓了几万人,好不容易才尋著她蝶儿,是他永生的最愛,怎奈何天規如此嚴峻。
  能嗎?他們能在一起嗎?別說是永世了,恐怕連一世也難求,唉!豈是個“難”字了得。
  “別再猶豫了,齊月,快回天界去吧!遲了,天帝恐怕會再加重你的刑罰。”藍色天羅道。
  “是啊!齊月,天數不是你我所能改變的,回天界吧!”白色天羅也勸道。
  “你們統統給我住口!我不准你們再叫齊月回天界。”段玉蝶气呼呼地喊,未了還不忘送他們几記白眼。
  不理會她的叫囂,黃色天羅又道:“你要想清楚啊!齊月,你若執意不回天界,到時候,被懲罰的就不止是你,你怀中的那位段姑娘也會連帶受你牽連,你忍心嗎?忍心讓她因為你而魂飛魄散?不只是為你,也為她想想吧!
  “雖然她現在离不開你,但只要喝了孟婆湯,此生的一切她都將不复記憶,連同你在內,她不會有什么相思之苦的,齊月听我的勸,回天界吧!”
  “我……”宮齊月真的是心亂如麻、無所适從了。
  黃色天羅說得沒錯,蝶儿只要喝下孟婆湯,今生今世的一切都會忘怀,記憶就像一張白紙似的一片空白,但是他呢?他能忘掉她嗎?
  不,肯定不行,他知道自己是很難忘記她了,那往后的日子呢?他能像未認識她之前那樣地過日子嗎?光想就覺得很難,失去她,他情何以堪啊!
  有這么一句話——
  不在乎天長地久,
  只在乎曾經擁有。
  他難以苟同,他不但希望擁有,更要天長地久,然而凡間有句話說,“命運捉弄人。但,即使是身為天神的他,不也一樣受命運的捉弄嗎?唉!去?留?他究竟該如何選擇?
  看出他的遲疑,段玉蝶哭得更凶了。
  “不哭,不哭,蝶儿乖,別哭,嗯?”宮齊月柔聲安撫。
  “你答應蝶儿不回去,蝶儿就不哭。”段玉蝶央求著,她已忘了自己處境危險仍和他談著條件。
  宮齊月還未說了承諾,就听黑色天羅一陣搶白,一別忘了,天界還有你的家人,齊月。”
  此話一出,頓時形成愛情与親情對抗的局面,而宮齊月的心,也相對地更亂了,他腦海中浮現一座情感的天秤,一邊的秤盤上坐著父王、母后、二弟、小妹四位親人,而另一邊則坐著他的摯愛——蝶儿。
  在一陣搖晃后,情感的指針最后指在中央的位置,表示雙方分量相當,平分秋色,他該如何抉擇呢?親情?抑是愛情?
  段玉蝶的淚水依然不停地滑落,用她哽咽的哭音斷斷續續地道:“你別走……別回去天界好不好?齊月。我不要喝孟湯………不要投胎轉世……不要做公主……我什么都不要,只求你……求求你別离開我,齊月,我求求你……你……”
  她涕淚縱橫,哭泣耗去她泰半的力气,多虧宮齊月扶著她,不然她早雙腿無力也癱軟在地上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就算會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我都愿意,求你……齊月……”
  “真的?”宮齊月問。
  “真的……”段玉蝶肯定地說,聲音里仍帶著几許的哽咽。
  “你考慮清楚?不后悔?”他怕她只是一時的迷戀。
  “不后悔……我絕不后悔,你相信我……齊月。”從第一次見面,她就對他產生依賴感,此后接二連三地蒙受他搭救,愛意更是深植人心,人生之路,只要有他相与同行,她死而無怨,只要有他……
  梨花帶淚的容顏,令宮齊月無限心疼与怜惜,堅定不悔的告白,使他無比震撼与狂喜,有愛如此,夫复何求。是啊!与其像牛郎、織女那樣兩地相思,倒不如死在一起,至少在最后一刻,兩人仍在一起,生死与共。
  “我要和蝶儿一起,不回天界。”這是他的決定,好不容易才作出的決定。
  “真的?!”段玉蝶的表情閃耀著狂喜,“我好愛你呀!齊月,真的真的好愛你……”
  親了他的臉頰一下,她破涕為笑,開心地抱緊他,她太高興了。
  “我也很愛你。”宮齊月在她耳邊輕聲道,眼中溢滿了疼惜与愛意。
  在旁的五色天羅神情皆為訝然,他們這么苦口婆心的勸告,為的就是不讓好友執迷不悟地就此迷戀下去,想不到他竟……
  “你确定你沒有說錯?”藍色天羅問。
  “不再多考慮一下?”黃色天羅道。
  “你能躲得過‘五色誅仙陣’嗎?”紅色天羅不相信地發言。
  “那會使你和她永遠消失的耶!”說話的是白色天羅。
  “天后在心園等著。”黑色天羅再次動之以情……親情,企圖讓宮齊月更改決定。
  宮齊月听了黑色天羅的話,心中猛然一慟。是啊!母后若知道自己……肯定會非常傷心的,想起母后對宣己的慈愛……奈何命運捉弄,他……實在不孝,幸好有父王在,母后不會難過太久,還有二弟和小妹……
  “你們的好意,齊月銘感五內,但我心意已決,別再說了。”然后,宮齊月扶著段玉蝶雙雙跪了下來,抬頭朝天道:“父王、母后。孩儿不孝,請你們原諒。”
  接著朝天磕了三個響頭,而段玉蝶也跟著他做。
  之后,段玉蝶投入了齊月怀中,內心又喜又悲。
  喜的是,齊月選擇了和她在一起,即使結果是死,她也甘之如飴。
  悲的是,為了她,使得齊月背負不孝的罪名,她知道這樣的選擇令齊月陷入兩難,然而要她放開他又是不愿,唉……她感謝齊月為她所做的犧牲,她真的好愛好愛他!
  五色天羅听他這么一說,面面相覷了一會儿,最后由道行最高的黑色天羅下令道,“擺陣!”
  一下令,五人馬上分站五個方位,開始施展“五色誅仙陣”,漸漸地,五色彩光籠罩著他倆四周,成為一個半圓的五彩光霧,這只是個序幕,因他們還沒發功。
  “齊月……”段玉蝶更偎緊他。
  “怕嗎?”此刻,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夠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但他卻無能為力,她的恐懼令他心疼。
  “嗯……”段玉蝶在他怀中搖頭,起先是有點怕的,但想到有他在身邊一直伴著她,就不怕了。
  “我的蝶儿……”宮齊月更摟緊她,等待最后一刻。
  五彩光霧中又傳來白色天羅的聲音——“齊月,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五色天羅和宮齊月的私交甚篤,他們實在不希望好友仙体飛散,尤其是由他們五人下手,但天帝的命令不可違抗,只盼他能及時回頭,趁現在后悔還來得及,要是施展“五色齊發”后,就算是后悔也沒用了。
  “你呢?后悔嗎?”宮齊月不答,反而先問怀中的段玉蝶。
  段玉蝶聞言搖頭,用堅定不移的口吻,一字一字有力地道:“我——不——后——悔。”
  宮齊月滿意地笑了,不怨恨命運捉弄、不埋怨天規嚴峻,只要有她,她的愛是他永遠的依賴。
  “我更不后悔。”他平靜地道。
  段玉蝶直起身,与他平視,眼中充滿深情柔柔地對他說了句,“我愛你。”接著便在他唇上印下一吻,這是第一次她發自內心情感主動地吻他的唇。
  宮齊月也回報她的深情,溫柔地說了聲,“我愛你。”
  兩人就這樣地擁吻了起來,吻得忘情、吻得忘我,他們忘了瀕死的處境,也忘了死亡的威脅,就連黑色天羅下令動手,也不能影響他們最后一吻……
  就在五色天羅發出更為鮮艷的五彩色光,正朝相擁的兩人無情地射來之時,剎那間,一束七彩的光柱突破五彩光霧,將宮齊月和段玉蝶兩人罩住,更奇的是,五色彩光射到七彩光柱上不但沒能破坏它,反而還被它吸收了去,看樣子,是來了個高人。
  五色天羅同時撤掉“五色誅仙陣”,心里頭有惊駭、有歡喜。
  惊駭的是,不知是何方高人,竟能擋得住他們正人的“五色誅仙陣”。歡喜的是,好友暫時逃過一劫。
  置身七彩光柱中的宮齊月和段玉蝶則是一臉莫名,兩人心中如是想,發生什么事?
  “五色誅仙陣”一撤除,七彩光住也隨之消失。
  “來者何人?請現身一見。”白色天羅朝四周著。
  “是我。”听到聲音的同時,一位白衣女子霎時出現在宮齊月和段玉蝶与五色天羅之間。
  五色天羅一看,忙朝她作了個揖,齊聲道:“屬下見過公主。”
  這位白衣女子就是宮齊月那位頑皮的妹妹宮雪萱,因為宮雪萱尚未有正式的封號和職權,所以五色天羅毋需對她行跪拜之禮。
  “不用多禮了。”雪萱搖手,她最不喜歡這种禮節了,每天叩見什么什么、見過什么什么,煩都煩死了。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每次父王打算冊封她什么時,她就溜得遠遠的,讓他找不到,而這也就是她遲遲未有封號的原因,不是父王不冊封,而是她不愿被冊封。
  “萱?!”宮齊月乍見之下也嚇了一跳,“你不是下凡尋找‘七彩芙蓉’嗎?!怎么……”父王說小妹是因為靈气消耗太多才下凡去找解藥七彩芙蓉,怎么會在這儿遇見她?難道……”
  “你找到‘七彩芙蓉’了?”他語帶興奮地問。
  “對呀!是父王或母后告訴你的吧?”宮雪萱蹲下身道。
  看看依在大哥怀中的女子,宮雪萱知道她叫段玉蝶,而其他如身分、來歷等,她也都一清二楚,因為段玉蝶身上的那個封印就是自己在她八歲那年替她設的,而段玉蝶和大哥的這段仙凡姻緣,當然是由她——宮雪萱,一手策划出來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兩人愛得難分難舍,原生死与共,這一切都是她宮雪萱的杰作,實在是愈來愈佩服自己了!宮雪萱心里万分崇拜地想。
  自戀過后,該辦正事,剩下就是天規的問題了,她有辦法讓大哥和段玉蝶有机會相戀,就有辦法成全他倆,她的至理名言是——信萱萱者得幸福,她對自己是很有信心的。
  宮齊廳知道小妹認識段玉蝶,所以就不必幫她介紹,他轉向段玉蝶道:“她是我的小妹萱萱,宮雪萱,你見過的。”雖然蝶儿見過小妹,但那時萱萱還很小,現在蝶儿恐怕認不出來長大后的萱萱了,所以他才會為她介紹一下。
  段玉蝶一見到宮雪萱就呆掉了,因她實在太震惊了,她怎么也沒想到世上居然有人可以生得這么……完美無缺。美得不可思議、美得筆墨都難以形容,實在是太……美了。
  尤其是那對眼睛,清澈靈動,水靈靈的好像會說話似的,讓人大有股想把它挖下來,一觀究竟的沖動。
  欣賞之余,耳邊傳來宮齊月的說話聲,她心想,齊月的小妹?宮雪萱?原來她就是……
  “是你!那個小妹妹!”段玉蝶臉上寫滿了惊喜。
  宮雪萱聞言板起面孔,輕斥道:“不要叫我小妹妹,叫萱萱。”這句聲音在段玉蝶和她初見面時,她就說過了一次。
  段玉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不起,下次我會記得的,小……”在宮雪萱的瞪視下,她忙改正道:“萱萱。”這种瞪視,她在八歲那年也挨過一次。
  這時,另一邊被冷落已久的五色天羅“不甘寂寞”了,首推道行最高的黑色天羅代表發言道:“公主,你……”
  沒說几個字就被宮雪萱搶走發言權,只見她道:“你們竟然用‘五色誅仙陣’來對付大哥?!”說起這件事她就不禁怒從中來,即使她明知他們是奉命行事,但她就是忍不住想生气。
  回想剛剛千鈞一發的情形,她忍不住會想,如果她慢來了一步,那大哥和大嫂的未來不就完蛋了嗎?真是愈想愈生气,一生气就想找東西來發泄,而他們五個剛好當她的出气筒。受气包。
  “這……”黑色天羅想再說什么時,卻又被宮雪萱打斷了。
  “不要告訴我,你們這么做是因為父王的命令,我不想听也不接受。”
  黑色天羅不語,因為唯一的理由都被她講光了,他還能說什么。
  “說啊?為什么不說話?”宮雪萱逼問著。
  五色天羅皆心想,這公主真是坏,明知他們,唯一的理由就是“天帝的命令”,不但故意先講出來,還表示不接受,明知他們已無其他理由,還直逼他們,真有夠坏的。
  見他們不語,宮雪萱又道:“据我所知,在千万年前的神魔大戰中,大哥曾救過你們五人一命,而你們居然……反過來要殺大哥,你們難道不覺得……”
  她故意不把最后的形容詞說出來,美其名是讓他們有想像的空間,實則要挑起他們的罪惡感。讓他們更加愧疚。
  五色天羅听完她的話,原來挺起筆直的腰杆馬上彎了下來,頭也低低地垂著。
  宮雪萱強壓住內心的笑意,努力地擺出一副十分痛心的臉孔又道:“算了,不說了,你們還有什么事就說吧?”她才不會這么好心地就此打住,其實她是在挖另一個陷井讓他們跳下去。
  “請公主和齊月隨我們回天界。”黑色天羅道,仍是低著頭。
  “如果我不肯回去呢?”宮雪萱又使坏了。
  原來垂頭的五色天羅馬上抬起頭來,一臉惊恐,由剛剛輕易地擋住五彩誅仙陣的“五色齊發”來看,要想押她回天界是不可能的,即使他們五人合作。
  正當五人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宮齊月說話了,“別為難他們了,萱萱。”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這個妹妹什么都好,就是愛捉弄人,整得別人哭笑不得是她最愛也最常做的事。
  “好嘛!好嘛!”真是掃興,不過,她才放棄一個整人的念頭,就換了一個磨人的點子上場,她看了眼大哥怀中的段玉蝶,賊賊地笑了,故意挽著大哥的手臂,她笑道,“那我們回天界吧!”舉步便往五色天羅走去。
  段玉蝶急急地抱緊宮齊月,活像只八爪章魚般緊緊地粘住他,不讓他移動半分,且緊張地道:“你說你不回天界的。”
  宮齊月這才由乍遇小妹平安無事的喜悅中醒來,是啊!蝶儿不說他還差點忘了剛剛他們兩個的死里逃生,想不到小妹在天界才出生沒几天,功力竟然如此高深,靈嬰果然不同凡響啊!
  慨歎之余也意識到自己本身的處境,他和蝶儿的事就由他們兩人自己承擔就好,他不原拖累小妹下水,“我不回去了,萱萱,你自個儿回去吧!母后很想你,別讓她擔心。”說完轉身又向五色天羅道,“你們動手吧!”
  五色天羅沒想到他竟仍執意如此,五人皆是一愕。
  宮雪萱看著他們個個精彩丰富的表情,暗地里笑得腸子都快打結了,然而,她表面上卻擺出一副气急敗坏的面孔,朝著尚不知該如何反應的五色天羅吼道,“不行?”
  “別這樣,萱萱,他們是奉父王之命行事,別為難他們了,你快回天界去吧!”宮齊月勸道。
  “那大哥你呢?”她明知故問。
  “我要陪著蝶儿。”他說完看了段玉蝶一眼。
  “那母后什么辦?你不回去,母后也會很擔心的啊!你忍心讓母后為你終日以淚洗面?”她這簡直是在未愈的傷口上撒下一把鹽,令宮齊月痛得更嚴重。
  誰都不能破坏她的“娛樂”,凡是破坏她“娛樂”的人,她一定會把“本金加利息”全算在那個人頭上,換他成為“被娛樂”的對象,就算他是她大哥也不例外,宮雪萱“玩”得理直气壯。
  果然,宮齊月疼得齜牙咧嘴,滿心愧疚地道:“我……大哥自知不孝,希望小妹你能替大哥多陪母后,多孝順母后。”
  “我為什么要答應你?”宮雪萱又在刁難人了。
  “小妹……”宮齊月的口气無奈,他永遠拿他這個妹子沒辦法。
  “哈哈……”宮齊月亂設形象地狂笑了起來,她不想玩了,決定放過他們,不是因為她尚存“一滴滴”的良知,而是因為時間差不多了,再不回天界,父王可要大發雷霆了,那可不是好玩的。
  宮齊月等七人被笑得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讓宮雪萱笑成這樣。
  好不容易,笑聲終于漸漸地“控制”住了,眾人原以為她會先給他們一下“笑后解說”,沒想到她竟只丟給他們一句,“該去了。”
  “莫宰羊”取代了疑問的表情,浮現在眾人臉上。
  宮雪萱二話不說地握住大哥的手,心念一動——消失了,連帶段玉蝶也一并消失了,看得一旁的五色天羅一陣呆楞。
  “他們回天界了。”許久,黃色天羅才陳述著事實。
  “是啊!都回去了。”藍色天羅呆呆地附和。
  半晌,五人一致惊呼了出聲,“什么?‘都’回去了??”
  要知段玉蝶只是個凡人,凡人怎能上天界呢?這是不被允許的啊!
  思及此,五人馬上以最快的速度跟了上去,企圖能在半途中攔下公主等三人。
  但依他們的道行來看——別妄想了。
  秋風瀟瀟,小徑上再度回复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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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茵星球大殿上,眾仙云集、万頭攢動,好不熱鬧的景象,首座上的天帝不斷地往殿門外張望,期盼五色天羅能帶回大儿子齊月,而非……
  唉!身為宇宙最高統治者,他是不能徇私的,即使是自己的儿子也是一樣,正所謂,“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呀!”
  就在天帝已等得不耐煩時,殿外忽然傳來喧鬧聲,在他尚搞不清楚發生何事時,一團白影迅速地向他飛來,在撞進他怀里的同時,叫了聲“爹”。
  用不著多想,會用這么“特殊”的方式當見面禮的除了他那寶貝女儿外,不做第二人想。
  在大殿上,這种“行為”是不合宜的,但他也懶得去糾正她,因為沒用的,他那淘气的女儿根本不把禮教放在眼里,任他好說歹說也是無用,只有任她去了。
  “找到‘七彩芙蓉’了!”天帝知道自己這句話其實是多問的,因她那紅潤的臉色就足見她的靈气已恢复了。
  “嗯。”宮雪萱溺在天帝怀里,不肯离開。
  天帝歡喜的笑容在瞥見殿上的一對男女后,頓時一僵,而其他眾神也議論紛紛。
  “呀!齊月天神竟然把凡人帶上天界?!”一位白發蒼蒼的天神訝然道。
  “怎么會這樣?!”另一住手持羅扇的女天神訝异問。
  “她應該就是那個叫段玉蝶的公主吧?”另一位年輕的天神猜測道。
  “听說她身上有……”
  眾神吱吱喳喳地在討論,表情皆為惊訝。
  “肅靜!”天帝沉聲道。
  就在此時,五色天羅赶至,五人單膝跪地,齊聲道,“五色天羅、叩見天帝。”
  “你們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天帝往宮齊月相段玉蝶一指。
  黑色天羅道:“稟天帝,臣等施展‘五色誅仙陣’受到公主阻撓,他們……”
  “是我帶上來的。”宮雪萱替他說完。
  天帝臉色一沉,“為什么這么做?萱萱,”心中為儿子的平安歸來感到慶幸,但在這眾仙云集的大殿上,他不能心存偏袒。
  宮雪萱离開天帝的怀抱,走到大哥齊月身邊道,“我不要大哥死。”
  “只要他肯离開段玉蝶,他就不會死。”天帝的口气沉重道。
  “我不會离開蝶儿。”宮齊月明白地表態,即使明知如此會招來父親的震怒,但他不后悔。
  “你……”如宮齊月所料,天帝果然怒气橫生。
  四周再次掀起一陣聲浪。
  “安靜?”天帝低吼,情況已經夠混亂了,偏偏還在那儿吱吱喳喳個沒完,煩透了!“萱萱,你回心園陪你母后去。”不希望女儿卷入事件中,故要她离開。
  她宮雪萱若這么簡單就能打發,那她就不叫宮雪萱了,要她走?門儿都沒有!這事她是管定了。
  “那大哥呢?”宮雪萱無視于天帝的怒問。
  “他触犯天規,就要依天規來懲罰。”天帝威嚴地說,心里則十分痛楚。
  “大哥犯了哪條天規?”宮雪萱明知故問。
  “不該動不凡心,与凡人相戀。”天帝沉穩地道,然而在他沉穩的外表下,內心卻是多么的無奈、疼痛。
  他和妻子盼了那么久,終于碰上能令儿子動心的女子,可是,那女子卻千不該、万不該地是個凡人,這怎不令他們難過?尤其是妻子,為此事她不知已流了多少淚水,他實在不敢想像,她能承受失去儿子的打擊嗎?
  “大哥哪有与凡人相戀?”宮雪萱不以為然地道。
  此語一出,眾仙又是一陣喧嘩,紛紛猜測著她說這話是何用意。
  女儿的“睜眼說瞎話”令天帝感到一怒,但隨即又想,萱萱雖然天性頑皮、愛胡鬧,但還不至于會在大殿上給他難堪,難道……她這么說是別有用意?
  依据她以往輝煌的紀錄看來,這丫頭一定又在想什么鬼主意了,莫非她有辦法讓齊月“名正言順”地和那名凡間女子在一起?
  嗯,很有可能喔!雪萱滿腦子鬼主意,加上她伶牙俐齒、歪理一大堆,常常把人……呃不,是神搞得暈頭轉向、黑白不分。
  記得有一次,有名天兵陪她到凡間去游玩,兩人走到大街上,忽有一匹馬迎面而來,這雪萱整人的興致又來了,只見在那匹馬行經她身旁時,她故意大聲贊道:“好漂亮的鹿啊!”
  她此語一出,使得那位騎在馬上的凡人差點跌了下來,眾人皆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著她,更有人笑了起來。
  一位老者好心地糾正她,“這是匹馬,不是鹿。”
  萱萱不服气地道,“那明明是只鹿,老伯您搞錯了。”、
  “老伯沒錯,那的确是匹馬呀!小姑娘。”有人道,而其他人也附和地點頭。
  “你們亂講。”萱萱仍不服气,“好,我問你們,你們稱呼那叫什么?”她手指著街道旁一間間的屋子。
  “房屋、屋子、房子啊!”路人回答。
  “誰說它們叫房屋的?”她又問。
  “大家都這么說的嘛?”回答她的是另一個路人。
  “是啊!是啊!”大家點頭附和。那你們知不知道有人叫它們——‘House’?”她續問。
  眾人搖頭,心中皆想,好斯?那是什么碗糕啊!听都沒听過。
  “這就對啦!你們叫它們為房子,但別的地方的人稱呼它們為House,你們的‘房子’和他們的‘House’指的是相同的東西,同樣的,你們叫它‘馬’。我稱它為‘鹿’,沒有什么不對的啊!只是稱呼不一樣罷了,房子和House,馬和鹿,兩者道理皆是一樣的。”萱萱得意洋洋地解說完畢。再來就是欣賞眾人的多种表情——有茫然、有不解、有崇拜、有迷思……等等,這些總歸一句話一一他們被整了!還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收回思緒,天帝問:“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段玉蝶——不是個凡人。”宮雪萱說得理直气壯。
  “怎么說?”天帝又問。
  “段玉蝶她身上有我送給她的靈气,可說是半個仙人、半個凡人,天規上是規定不能對‘凡人’動凡心,又沒規定不准對‘半人半仙’動心,所以大哥并沒有触犯天規啊!”這就是當初她為什么把靈气送給段玉蝶的原因。
  一番話說下來有條有理,眾仙也沒理由反駁。
  天帝在心里高興著,而表面上仍是沉吟了一會儿才道:“你說的沒錯,既然罪名不成立,懲罰當然取消。”
  宮齊月相段玉蝶皆是一喜。
  “至于段玉蝶……”
  “當然是留在大哥身邊羅?”宮雪萱半途截下父親的話。
  “這怎么可以?”天帝皺眉。
  “為什么不可以?”宮雪萱反問。
  “她是個凡人……”天帝的話又被打斷了。
  “我剛剛說了,她已經不完全是個凡人了。”宮雪萱提醒道。
  在殿內的眾仙心想,只有雪萱公主敢這……率性地和天帝談話,而且是在大殿……
  “好,她雖不完全是個凡人,但她的不平凡是來自你的靈气,并不是她自己修行來,理應釋出她体內的靈气,讓她重歸輪回才對。”天帝道。
  “爹說得沒錯,但是她可以修行啊?假以日時日后,她就能名列仙班,現在讓她待在天界有什么關系,而且,其他星球上的天界,多少都有一些尚未得道的人在那儿修行,碧菌星球當然也可以,有大哥照顧她,她不會惹事的。”雪萱力爭道。
  “但……這會破坏凡間輪回的。”這是最嚴重的一個問題。
  “我早就把它改好了。”宮雪萱說這話的口气像在談論天气般的平常,身為靈嬰的好處之一就是擁有更改輪回的能力。
  “什么?你居然更改了輪回?!”天帝愕然,眾仙亦是如此。
  气氛頓時陷入緊張,然而宮雪萱本人可沒那种心情去感受四周圍的緊張气氛,因為她心中正有一股不安在擴大著。
  她心想,若沒猜錯的話,肯定是紹云——她那未來的另一半,有危險了,偏偏現在在大殿上令她無法施展“分身術”去救他——那是對父親不敬,且沒把眾神仙看在眼里的行為。
  心急的宮雪萱只有使出“心有靈犀一點通”,要丫丫——她的侍女,此時留在凡間,先去保護唐紹云再說。
  “萱萱,你怎么可以擅自改了輪回呢?”天帝有些懊惱,有些气急敗坏地吼道,難道生了一個“太”聰明的女儿也是一种錯誤嗎?
  萱萱一臉“我是無辜的”表情道,“您又沒有告訴我,而且天規也沒有規定不可以呀!”好像她會犯這种錯,都是別人引起似的。
  天帝無話可說,因為天規上的确沒規定不能擅改輪回,然而沒有規定的原因是因為輪回只有天帝和西方的如來佛祖有能力更改——在宮雪萱這個靈嬰未出世之前。
  天帝必須大公無私,當然不會去更改輪日,而如來佛祖清心寡欲,也不會去更改輪回。
  于是天規只有規定不能“破坏”輪回,并無不能“修改”輪回的條規,所以就……
  “萱萱……”天帝歎了口气,實不知該拿他這個寶貝女儿怎么辦才好,既然知道萱萱亦具有更改輪回的能力,那往后他可得要小心點了,免得她又……真是傷腦筋啊!唉……
  “好啦!爹,我們就這么說定了,讓玉蝶留在天界修煉,大哥會照顧她的,您不用擔心。”未了,她還不忘對眾仙們問了句,“你們誰有意見嗎?”
  眾仙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敢說話,在天界,誰不知道她“魔鬼仙女”的威名——外表貌美如神仙,整人把戲似魔鬼,誰若招惹了她,下場只有四個字——慘絕“仙”宇,誰敢有意見?又不是富貴人家上吊——活得不耐煩了。
  “好,大家沒意見,那從現在起,玉蝶就住這儿羅!”宮雪萱宣布,慶幸事情順利完成。
  天帝也只有在一旁搖頭歎息的份儿了。無奈地想,什么時候,天界改由她來當家了?
  “既然事情都解決了,你們快回心園看看你們母后吧!”天帝慈愛地道,他相信,心儿——他對妻子的諾稱,見到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不行,不行,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宮雪萱忙搖頭道,不是她不關心、不想念母親,而是紹云身處險境,她必須赶快下凡去救他,再返恐怕就來不及了,“我先走一步了,大哥,記得幫我跟娘說一聲,爹,我走啦!”話說完,人也消失在殿上了。
  “萱……”天帝喚道,但已來不及,因大殿上哪還有那淘气女儿的人影。
  宮齊月相段玉蝶相視一笑。
  “你們先回心園去吧!”天帝道,不知他那寶貝女儿又再玩什么把戲了,希望別嚇死他才好。
  “是,孩儿告退。”宮齊月牽著玉蝶的手离開大殿,兩人慶幸著事情終于有了個圓滿的結果——有情人終成眷屬,當然更感激小妹萱萱的幫忙,若是沒有她,他們兩人就只有當對同命鴛鴦了。
  “不知道,你娘親會不會不喜歡我?”段玉蝶問,語气中有著一絲不安与緊張,典型的媳婦見公婆前會有的心清。
  宮齊月將她攬入怀中,“放心,母后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真的?”此刻的她,迫切地需要他的保證。
  “真的,我保證。”他保證道。
  段玉蝶緊繃的情緒在听了他的保證后,才稍稍地放松了點,她忍不住好奇地問,“不知道你娘親她長得什么樣子?是不是和萱萱一樣漂亮?”
  宮齊月當然十分樂意滿足她的好奇心,只見他道,“當然,我母后和小妹長得几乎是一模一樣喔!”
  “真的嗎?那么她是不是也……”
  兩人的背影漸行漸遠,幸福的人儿相依偎著,心中為他們找到了彼此的最愛而歡喜,兩封印的情緣也在此划下一個完美的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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